他不再多言,抱著那張桐木小琴,腳步踉蹌地轉身,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出了花店。那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蕭瑟孤寂。
芳華看著他消失在巷口,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幾不可聞:“執念過深,傷人傷己…”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柳翁并未走遠。他走到花店斜對面、靠近老槐樹根的一塊還算干凈的石階旁,竟緩緩坐了下來。他將那用藍布包裹的桐木琴小心地放在膝上,然后打開布包,露出了琴身。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極其緩慢地、珍而重之地撫過琴弦。
沒有調弦,也沒有成曲。
“錚…嗡…”
一聲不成調的、干澀喑啞的琴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巷口的平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愴和祈求,固執地飄蕩在清晨的空氣里。接著,又是一聲,斷斷續續,不成韻律,卻執著地重復著。
他在彈琴。用那張云逍削制的桐木琴,在“歲時流芳”花店的門前,彈奏著無人能懂的、尋找孫子的悲歌。琴音嘶啞,如同老人無聲的哭嚎,一下,又一下,固執地敲擊著路人的耳膜,也敲在花店內每一個人的心上。
小滿澆花的動作停了下來,疑惑地歪著頭看向門外那孤坐彈琴的蒼老身影。云逍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眉頭微蹙,目光復雜地看向窗邊。
芳華端坐在藤椅中,清冷的側顏在晨光里如同玉雕。她端起茶杯,送至唇邊,動作優雅依舊,只是那雙望向窗外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比嘆息更深的、無法言喻的沉重。
柳翁那不成調的琴聲,如同一根無形的絲線,纏繞上來,帶著凡塵最沉重的執念與絕望。
窗欞外,陽光依舊明媚,青蘿巷的市聲依舊喧鬧。而那一聲聲喑啞、固執、絕望的琴音,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預示著某些被命運裹挾的暗流,正悄然涌動。阿寶的下落,柳翁的執著,乃至秦墨那看似光明卻暗藏陰霾的前路…都在這尋常的晨光里,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作者努力碼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