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蹲在廢棄博物館廢墟上啐出一口黑血沫，空氣里彌漫著腐爛的惡臭味刺得她鼻腔發疼。三天前，林時這里扒拉鋼筋時，就注意到這面承重墻裂縫里嵌著的半塊泛著暗光的青銅碎片，青銅碎片上刻滿了繁瑣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文字。

只不過當時她沒有穿防護服，不敢去挖。

當年人類過度開采稀有金屬，導致地殼能量失衡，全球90%的金屬資源在高溫中融化、重組，形成具有生物侵蝕性的“液態金屬化合物”，任何生物接觸后都會引發基因突變。

浩劫過后，僥幸活下來的幸存者被迫躲入地下城邦，但地表殘留的金屬成為這個時代絕對稀缺資源。

——

林時在墻壁摸索了半天，才發現一條細小的空隙，反手抽出腰間的骨刃在墻上砸了幾下，那碎片才有松動的跡象。

“終于拿到了！”林時指尖剛觸到碎片，就感覺一股刺骨寒意順著血管竄上脊椎，她身子一抖，防護服立刻被碎片劃破，鮮血從指尖涌出被暗褐色銹跡瞬間吸收，霎時間碎片上扭曲的紋路泛起幽光。

狂風卷著沙礫吹來，其中夾雜著變異獸由遠及近的嘶吼。林時心中一驚顧不得處理傷口，直接用布將那碎片隨便裹了一下，直接塞進背包罵道：“晦氣，老趙那老狐貍，賣給我的防護服質量也太差了吧，下次見著非得嗷嗷敲掉他兩顆牙抵債！”

林時還沒來得及反應，劇痛就如潮水般襲來。她踉蹌著后退，手中的骨刃“當啷”落地。“搞什么鬼……”話未說完，眼前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世界天旋地轉。

林時最后看到的，是那綠色碎片從包里懸浮而起，將她籠罩在一片幽綠的光暈中。

再次睜眼時，林時發現自己躺在一輛古樸的馬車上，身下墊著柔軟的錦緞，四周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花香。馬車外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她掙扎著坐起身，掀開簾子，卻對上一雙深邃如淵的眸子。

駕車的男子身著玄色長袍，腰間玉佩溫潤，發間束著的金色發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似是察覺到她的動靜，男子微微側頭看來，聲音低沉而清冷：“醒了？”

“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里？”林時警惕地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身上的破爛防護服不知何時變成了一襲淡青色襦裙。

男子手中馬鞭輕揚，馬車車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此處是虛空裂隙，你包里的青銅殘片——“他忽然側過臉，眼尾朱砂痣在陽光下中泛著血光，“是修補華夏文脈的最后鑰匙。如今九州文氣斷絕，你我皆在將傾的漏舟之上。“

林時后背緊貼著檀木車壁，粗糲的木紋透過單衣刺入肌膚。指腹傷口在幽暗中泛著妖異的紅光。

她不動聲色摩挲著背包里那塊灼人的青銅殘片，忽然對著虛空扯出冷笑：“現編話本也該先打草稿吧？“

話音未落，四匹雪駒突然發出凄厲嘶鳴。馬車如離弦之箭沖進血色漩渦，猩紅霧靄自地脈翻涌而上，頃刻間蠶食了鎏金車輪。

林時扒著雕花窗欞望去，但見千仞絕壁倒懸如獠牙，罡風卷著血腥氣灌入鼻腔。

“聒噪。“駕車的玄衣男子振袖收鞭，長鞭竟如活物般絞斷車轅。

他轉身時廣袖掃落琉璃燈盞，蒼白指尖如毒蛇纏上林時腕脈：“聽著，眼下你只有兩條生路——“

楠木車架應聲斷裂的剎那，林時整個人如斷線紙鳶向后跌去。預料中的劇痛化作一片溫熱，后腰猝不及防抵上男子的胸膛。龍涎香混著血腥氣鉆入肺腑，她肘擊尚未成形便被反扣命門，兩具身軀在崩裂的車廂里詭異地維持著平衡。

他忽然松手退后半步，本來卡在石峰之中的半截車廂，突然發出令人驚慌的響聲。

林時就看到外頭紅色的霧靄之中浮現出青銅堆砌的書山，她心頭一動想要將這些東西據為己有。

要知道在末世，這些青銅夠她一輩子吃穿不愁。

林時就感覺咽喉被人用利刃頂住，她利用余光看到，那利刃上懸浮著諸多她不認識的文字。身后那人說道：“不然，你就留在這虛界裂隙，成為下一塊滋養文骨的人牲。”

“好處呢？“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總不能拿'拯救世界'這種屁話當酬勞吧？“

“好處？“

男人笑了起來，林時感覺身后的胸腔不住起伏，一只手從背后伸了出來，她眼前閃過無數畫面：自己躺在地上身體被變異獸啃食、小妹在地下城被人毆打、自己親手養的小狗被要債的債主一刀砍死扔到鍋里煮了......

“夠了”林時啞聲道

“你可以阻止這一切的，只要你配合我。”男人的指尖落在她手背上，包里的殘片驟然爆發出刺目金光。“只要文脈修復，所有被篡改的文明印記都會回溯。“

腳下的半截馬車突然發出瀕死般的呻吟，林時低頭看著掌心的青銅殘片。

“我選——“她忽然撿起地上的骨刀，在他瞳孔驟縮時直接刺向手中的殘片“第三條路。“

林時就感覺血腥味口中蔓延，青銅殘片應聲炸裂成四塊，“憑什么聽你擺布？“

她擦著嘴角血笑，“要拯救文明，總得先讓我信你不是個騙子吧？“

男子忽然愣住，指尖的符文第一次出現動搖。

一聲不明巨響夾雜著巨大的沖擊波襲來，林時反應不及直接被震暈過去。

男人忽然低笑出聲，抬手接住被巨響震暈的林時：“有意思......看來這趟旅途，不會太無聊了。“

無數星光在男人背后流轉，最終如同利劍一般沖向巨響的源頭，一切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我叫司乘，記住了”

——

林時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睫毛被沙粒黏住，睜眼時先看見赭紅色的天穹，熱浪裹著細沙灌進鼻腔，后頸被被太陽曬得發痛。

“醒了？”司乘沒有感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時猛地翻身，手按在腰間——那里本該別著骨刀地方，此時卻空無一物。

“醒了，我們就出發吧”司乘倚著林時身后的一塊石碑，手里把玩著骨刀，漫不經心地說道。

林時感覺身體要散架了，視線掠過左手手腕，契約符文正在皮膚下游走，像條受傷的金蛇。

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一片金色的沙漠，沙丘表面浮著細密的光紋，遠處懸浮著半座倒塌的土墻，磚石上面的字早已被風化的無法辨認。

見林時起身，司乘也站了起來，一同朝著那土墻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就聽腳底下的沙丘突然發出低鳴，如同孩童嗚咽的哭泣一般。

林時感覺微風拂面，抬頭一看天地交界處浮現出一條黑線，沒過多久那黑線便如巨幕一般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沙塵暴來了！

遮天蔽日的黃沙直接將林時吹得睜不開眼，

“我靠，這是什么東西？”林時扯動嘴角，瞇著眼看向周圍，幾條巨蟒般的生物若隱若現，它們身軀流轉著詭異符文，頭部的空洞眼窩里閃爍著猩紅光芒，正發出低沉的嘶吼。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光芒從司乘指尖射出，直接將那些巨蟒般的生物打散在黃沙之中：“這是異端，你也要學會處理，每一個空間都會存在這些東西。”

說罷，手指在虛抓一下，一只青翠如竹葉的筆就出現在他手中。他拿起來筆在空中點了幾下，一個清晰可見的北斗七星便出現在黃沙之中。

遙遙的指向那殘缺的土墻之處，林時哇哦的驚呼了一聲，剛一張嘴全是沙子，忍不住呸了幾聲。

“你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司乘見林時如此，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繼續說道：“知道神筆馬良嗎？”

“不知道，沒聽過”

此時林時貌似看上去非常平靜，但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她整個人都是緊繃的，腰微微弓起，如同一只非常警惕的小貓一般。

司乘也發現了，但是他沒有在意，目不斜視的往前走去。

跟在司乘后面，林時感覺風沙都變小了。她瞇著眼睛看著手上的那金蛇圖案，用手摩挲了兩下，突然感覺一陣刺痛，就像是…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

司乘冷不丁說了一句:“你手腕上那個不是紋身，是蛇靈”

林時僵在原地如遭雷劈。

司乘見狀補充道：“沒事，你就當個寵物養，它可以幻化出實體的”

林時瞳孔顫抖，強裝鎮定：“哈哈，挺好的”

司乘見她如此，有些疑惑道：“你怕蛇？”

“哈哈，不怕”

“真的？”

司乘眉峰微挑，眸中鎏金符文如熔巖流轉。林時掌心驟然泛起灼痛，一條通體金鱗的小蛇自虛空凝形，細密梵文在鱗片間若隱若現。

林時直接甩手，將那蛇抖落在地，全然不顧滿嘴沙子喊道：“臥槽，你別把它弄出來啊，拿走啊啊啊啊”

小蛇趴在沙子委屈巴巴的眨著眼睛看著林時，琉璃似的豎瞳蒙著水霧，見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向前走一步，只得慢悠悠的順著司乘的衣擺爬了上去。

“原來你怕蛇啊”那就好辦了…司乘很滿意小蛇的舉動，用指尖親昵的摸了一下它的腦袋。

——

終于，他們走到了土堆邊上。司乘用手撫摸土堆半晌，就在林時以為他是不是有戀土癖的時候，司乘猛的按向土堆一處，就見一扇青銅巨門漸漸從土堆處顯現出來。

林時咽了口吐沫睜大了雙眼，爺爺說的對見錢真的會眼開，她真的是無法抵御來自金屬的誘惑。

硬控了自己半天，林時這才回過神來細細端詳這扇門。這扇青銅門到處都是破洞，冷光從縫隙處漏了出來。

“這是第一個任務”司乘推開大門，一陣刺眼強光刺得林時睜不開眼。

再次睜開眼時，林時已經置身于一處洞窟之外。進入洞窟前，司乘指尖將一注金光注入腰間筆中，然后將其遞給了林時。

“我不能參與到任務里，祝你好運”說完便消失在空氣之中。

林時這才松了一口氣，司乘這個人讓人本能的覺得恐懼，走了才好。

她走進石窟，就見壁畫上的飛天神女栩栩如生鮮艷奪目，仿佛下一秒便會沖下來將她帶進畫中。

林時震驚的無法用言語表達，末世物資匱乏，她自出生以來就沒有見過如此多的色彩，更別提那些貴如金屬的顏料了。

一陣嘆氣聲自身后傳來，林時回頭就見到一個人對著空白的墻壁喃喃自語，畫筆在手中遲遲未落。她湊過去好奇問道:“這都是你畫的嗎？”

畫師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滿是驚愕，哆嗦問道：“你是誰？怎會擅闖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