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隨著最后一支舞的余韻消散在夜空中，將軍府壽宴的歌舞表演落下帷幕。賓客們酒足飯飽，在仆役的攙扶下陸續起身告辭，臨別時仍對廳內奢華卻不失雅致的布置贊嘆不已。沈意歡強撐著笑意將最后一批官員送至府門，待朱紅大門緩緩閉合，緊繃的神經才驟然松懈，險些跌坐在石階上。

“小姐！”云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觸手一片冷汗浸透的綢緞，“您臉色這樣差，快回房歇著吧。”

顧聞溪也快步上前，取下披風裹住沈意歡單薄的肩頭：“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先是昭平王缺席，又被沈意柔三番五次刁難……”她話音戛然而止，目光突然定格在庭院角落——沈意柔的貼身丫鬟綠萼正鬼鬼祟祟地往假山后塞著什么。

沈意歡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眼中寒芒一閃：“跟上。”三人悄無聲息地繞到假山另一側，只見綠萼正將一個油紙包埋進松土里，動作慌張得如同驚弓之鳥。

“綠萼妹妹這是在藏什么寶貝？”沈意歡突然出聲，驚得綠萼踉蹌著跌坐在地。那丫鬟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死死護住身后的土堆：“大……大小姐，奴婢什么都沒做！”

云嬋上前一把扯開她的手，油紙包散落出來，露出里面半塊發霉的糕點。糕點邊緣沾著暗紅的粉末，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顧聞溪拈起一絲粉末放在鼻尖輕嗅，臉色驟變：“是鶴頂紅！”

沈意歡蹲下身，指尖挑起糕點碎屑，聲音冷得如同臘月寒冰：“誰讓你藏的？是沈意柔，還是齊姨娘？”

綠萼渾身篩糠般顫抖，眼淚撲簌簌滾落：“奴婢……奴婢不知道！是……是有人讓奴婢把發霉的點心藏起來，說免得被人發現了笑話將軍府……”

“笑話？”顧聞溪冷笑，“鶴頂紅拌在發霉的糕點里，這分明是要栽贓有人蓄意毒害賓客！若不是我們發現得早，明日一早整個將軍府都要被扣上謀逆的罪名！”她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夾雜著沈意柔尖利的哭喊聲：“母親！救我！沈意歡她要殺人滅口！”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往聲源處奔去。只見沈意柔癱坐在齊氏院中，發髻散亂，臉上還沾著煤灰，身旁躺著個打翻的燭臺，顯然是故意弄亂的現場。齊氏摟著女兒，見到沈意歡便哭天搶地：“老夫人！將軍！快來看看啊！意歡為了掩蓋她在壽宴上的過錯，竟然派人來殺柔兒！”

沈伯韜和老夫人聞訊匆匆趕來，老夫人拄著拐杖的手微微發顫：“到底怎么回事？”

沈意歡將油紙包呈上前，聲音不卑不亢：“祖母，父親，方才我們發現綠萼在假山后藏匿有毒糕點，正欲審問時，便聽到二妹妹這邊傳來動靜。”她轉向臉色蒼白的沈意柔，“二妹妹，這糕點上的鶴頂紅，你作何解釋？”

沈意柔往齊氏懷里縮了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姐姐血口噴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藥！定是……定是你自己準備的，想嫁禍給我！”

“夠了！”老夫人重重頓了頓拐杖，渾濁的眼中滿是失望，“意柔，你從小被慣壞了，可這般歹毒的心思，當真是要將將軍府推向萬劫不復之地！來人，把綠萼押下去嚴刑審問，再將沈意柔關入柴房，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

齊氏癱坐在地，發絲凌亂：“老夫人，柔兒她年紀小，不懂事……”

“不懂事？”沈伯韜的聲音冷得像冰，“她差點害得整個家族滿門抄斬！從今日起，你母女二人禁足于院中，不得踏出半步！”

待鬧劇收場，沈意歡回到青憂苑時，更鼓已敲過二更。

“小姐，先喝碗醒酒湯吧。”云嬋端著托盤進來，目光擔窗外，烏云遮住了明月，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醞釀。沈意歡握緊了手中的信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知道，壽宴上的風波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生死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