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涅槃重生

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像無數根細針，狠狠扎進蕭明璃的鼻腔。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疼痛，仿佛有鈍器在里面反復碾磨。意識沉浮在冰冷粘稠的黑暗里，無數破碎的、不屬于她的畫面和聲音瘋狂攪動。

毒酒灼穿喉嚨的劇痛……母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宮墻下蔓延開的、刺目的猩紅……

還有另一個聲音，微弱卻絕望，帶著無盡的自嘲：“顧澤，你說過…只愛我的臉……我整了，錢也給你了……為什么…為什么不要我了？”緊接著是身體急速下墜時，耳邊呼嘯的風聲和骨頭碎裂的悶響。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從蕭明璃干裂的唇間溢出。她猛地睜開眼，視線被一片刺目的白灼得生疼。模糊的天花板在搖晃，各種儀器的指示燈發出幽微冰冷的光。

“醒了！她醒了！”一個帶著驚喜的女聲響起，腳步聲快速靠近。

蕭明璃艱難地轉動眼珠。視野里出現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女子，樣式古怪，并非宮裝。她手上拿著一個發亮的、薄薄的奇怪板子。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氣息，還有腦中那團強行融合、屬于另一個“蕭明璃”的混亂記憶——破產，債務，一個叫顧澤的男人，以及那場絕望的縱身一躍。

大梁朝最尊貴的長寧公主，竟淪落至此？

“蕭小姐？能聽見我說話嗎？”護士的聲音帶著職業化的關切，卻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病人，而是一個麻煩的符號。

蕭明璃沒有回應，只是緩緩地、極其費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尖冰涼，觸碰到額頭。那里覆蓋著厚厚的紗布，邊緣隱隱滲著干涸的藥漬。紗布之下，是陌生的骨相輪廓。這具身體的主人，為了取悅那個叫顧澤的戲子，竟在自己臉上動過刀斧？荒謬！愚不可及！一股混雜著鄙夷與憤怒的寒氣從心底竄起，幾乎壓過了身體的痛楚。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梳理那團混亂的記憶碎片。顧澤……一個靠著皮相和甜言蜜語在所謂“娛樂圈”里廝混的男人。原主如同被灌了迷魂湯，對他傾盡所有，掏空家底填補他那個無底洞般的工作室，甚至不惜在臉上動刀，只為更符合他口中“完美”的標準。結果呢？換來的是他摟著新歡高調官宣，是催債短信塞爆手機，是鋪天蓋地的嘲諷奚落，是絕望之下從高樓墜落的粉身碎骨。

愚蠢！軟弱！蕭明璃心中冷斥。在大梁宮闈，此等背主棄義、欺心妄為的賤奴，就該拖到慎刑司，活活杖斃！

她睜開眼，眸光如淬了冰的寒潭，幽深死寂。那眼神過于沉靜，過于冰冷，完全不像一個剛剛從鬼門關掙扎回來、理應驚魂未定的人。護士被她看得心頭莫名一悸，準備好的安慰話語卡在喉嚨里，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我的……東西？”蕭明璃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語調卻奇異地維持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穩。

護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從床頭柜抽屜里取出一個屏幕碎裂的輕薄方塊遞給她：“蕭小姐，您的手機……摔壞了，不過好像還能開機。”

蕭明璃接過那冰冷的金屬玻璃塊。憑著記憶里零星的印象，她生澀地用指尖觸碰那布滿蛛網裂紋的屏幕。屏幕艱難地亮起，瞬間，無數條消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涌入。刺目的紅色標記（99+）充斥在幾個特定的圖標上，每一個都像一張無聲咆哮、索命的血盆大口。

【XX銀行】尊敬的蕭明璃女士，您尾號XXXX的賬戶已嚴重透支，請于三日內還款共計 12，587，421.36元，否則將依法……

【XX網貸】最后通牒！蕭明璃，欠款 5，000，000元今日到期！拒不履行將提交法院，列入失信名單，后果自負！

【XX娛樂周刊-王記者】蕭小姐，方便聊聊嗎？關于顧澤先生和您之前的關系，以及您這次‘意外’墜樓，我們想聽聽您的說法……

更多的，是各種不堪入目的私信謾罵，來自顧澤那些被稱為“粉絲”的狂熱擁躉。

“不要臉的老女人！纏著我們家哥哥不放！”

“破產了還想碰瓷？跳樓給誰看呢！活該！”

“丑八怪！整得像個鬼，怎么配得上顧澤哥哥！”

冰冷的屏幕光線映在蕭明璃蒼白的臉上，她面無表情地一條條劃過，眼神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看一群螻蟻毫無意義的聒噪。直到指尖點開一個標記著“星云TV”的圖標。

屏幕瞬間跳轉。喧鬧的電子音效和刺眼的打賞特效撲面而來。畫面中央，正是那個占據著原主全部記憶、也榨干了她最后一滴血的男人——顧澤。他穿著設計浮夸的亮片演出服，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正對著鏡頭露出練習過千百遍的、極具蠱惑力的笑容。他懷里依偎著一個年輕嬌艷的女孩，是最近勢頭很猛的新人小花林薇薇。兩人姿態親昵，顧澤的手甚至自然地搭在女孩裸露的腰間。

“謝謝‘澤薇永恒’送的宇宙之心！”顧澤對著鏡頭飛吻，聲音刻意壓低，帶著撩人的磁性，“也謝謝所有守護我和薇薇的寶貝們！你們的愛，是我前進的動力！”

彈幕如同瘋長的野草，瞬間淹沒了畫面：

【啊啊啊澤哥好帥！薇薇好美！天生一對！】

【官配就是最甜的！某些倒貼的丑貨看看清楚！】

【聽說那個姓蕭的跳樓沒死？真是禍害遺千年！晦氣！】

【哥哥別理那些晦氣東西！和薇薇好好的！】

顧澤似乎瞥見了那條關于“跳樓”的彈幕，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一瞬，隨即被一種刻意營造的、帶著幾分無奈和寬容的憂郁取代。他對著鏡頭，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放得更柔：“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向前看，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和安寧。”

他頓了頓，深情款款地看向懷里的林薇薇，執起她的手，在鏡頭前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引起彈幕又一陣瘋狂的尖叫刷屏。“而我，找到了。”他宣布，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和甜蜜，“薇薇，你就是我的幸福。”

直播間瞬間被“999”和祝福淹沒。顧澤和林薇薇在滿屏的“親一個”起哄聲中，旁若無人地甜蜜對視，儼然一對被全世界祝福的神仙眷侶。蕭明璃墜樓的慘劇，成了他們盛大愛情官宣里，一個無關緊要甚至略帶晦氣的注腳。

蕭明璃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對男女矯揉造作的表演，那些惡毒刻薄的文字，如同污濁的泥水，潑灑在她身為長寧公主的驕傲之上。胸腔里翻涌的，并非原主殘留的心碎，而是純粹而凜冽的殺意。大梁宮內，敢如此折辱皇室尊嚴者，當受凌遲之刑，誅滅九族！

她指尖用力，幾乎要將那脆弱的玻璃屏幕捏碎。額角傷口傳來尖銳的刺痛，讓她沸騰的殺意稍稍冷卻了一瞬。不行。此世非彼世。凌遲……或許行不通。但讓這等卑賤之徒生不如死的手段，她蕭明璃有的是。

她面無表情地退出那個令人作嘔的直播間，指尖在破碎的屏幕上艱難地滑動，點開一個深藍色、標記著“G”的圖標——那是原主混亂記憶中，一個屬于海外、極其隱秘的銀行信托管理界面。屏幕閃爍了幾下，跳出生物識別驗證。蕭明璃將拇指按在冰涼的傳感器上。

短暫的加載后，一個簡潔到近乎冷酷的界面出現。最頂端，一行加粗的數字冰冷地陳列著。

賬戶余額：USD 1，000，000，000.00

后面那一長串的零，像一排沉默而威嚴的士兵，無聲地宣告著某種令人窒息的力量。一億美金。這是原主母親家族留下的、深埋于海外、連原主自己都幾乎遺忘的巨額信托基金。破產？債務？在它面前，不過是個荒謬的笑話。

蕭明璃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冰涼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深宮寒潭般的刺骨冷冽和一種掌控生死的漠然。

螻蟻們，游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