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發那天,廬山像被一團烏云蓋住了頭頂。
“這天氣不對。”林白盯著遠處山嵐低語,“山云走得太快了。”
我心中也犯嘀咕。廬山的云霧向來是個謎,有時候明明天朗氣清,轉個彎就大霧遮眼,像是老天在故意藏什么。我們走的,是書院東側那條廢棄的藥徑,荒草長得比人還高,踩上去濕滑又滑膩。
“你確定玉在這兒?”我問。
林白沒回答,只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折疊小鏡子。鏡面發出幽藍的光,是魂玉共振引路的一種方式,牧先生給她的。
“魂玉的第二重氣脈,就在這里。”
“我真想知道,這‘氣脈’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嘟囔。
“人有經脈,地也有靈脈。”林白回頭看了我一眼,“柴桑古鎮地下,有一條被埋了三百年的埋骨圖。那是一位‘杏林魂醫’留下的。”
我腳下一個踉蹌:“你說什么?魂醫?”
“杏林文化一支。”她說,“魂醫不治肉體,只治魂骨。他們的醫術偏門,據說能把一個人從怨魂變成‘還靈’。”
“還靈?”我有點懵。
“就是‘反復還生’。”她停下來,低頭望向前方。
我們面前是一道青石老墻,上面刻著幾個幾乎被風蝕掉的字:“柴桑白鹿·藏骨勿近”。
“到了。”林白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一串骨鑰,一枚枚掛滿銅鈴,每響一下,我就覺得耳朵發麻。
她將鑰匙插入墻角一處凹槽,輕輕一轉,整面墻竟然緩緩下沉,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石梯通道。
“這地方……怎么像盜墓?”我咽了口唾沫。
“你現在才怕?”林白斜我一眼,“你體內那塊魂玉已經開始發光了,說明下面有東西回應。”
我們順著臺階往下走,腳步聲在空洞里回響。我數了一下,至少有八十級,直到最后一步踩實,四周亮起一圈昏黃的燈火。
“這些燈……”我驚訝道,“自燃?”
“魂火燈。”林白淡淡道,“傳說里杏林魂醫行醫時,就帶這種燈。他們只在死人面前點火。”
我打了個冷戰。
前方是一座方形廳堂,像個地下祭祀場。正中立著一具木質人像,半腐的臉上刻著九江老醫的古篆:“回魂。”
就在我們走近那人像時,林白手中的白玉開始微微震顫。與此同時,我胸口那塊魂石猛地灼熱,疼得我跪了下去。
“周舟!”她沖過來扶我,“你魂玉被引爆了!”
“它……它想說話……”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腦子里忽然涌入大量破碎畫面——
一場洪水。
一群白袍醫者跪在祭臺上,口中念著咒語。
一個嬰兒被放進藥鼎,鼎上刻著“魂生一藥”——
“住手!”我大喊。
林白一驚,連忙將魂玉貼在我額頭,冷冷一斥:“定魂!”
那股灼燒感才漸漸退去,我一身冷汗,癱坐在地。
“你看見了什么?”林白蹲下問。
我喘了幾口氣:“我想……我看到的是這塊玉的前世。”
林白咬了咬牙,從她背包底層取出一個黑布包,里面是一張破舊的藥方圖。
“這是‘埋骨圖’。”她攤開那張圖,密密麻麻的篆文標記著各類人骨、草藥,還有位置對應的穴位圖。
“這……是魂醫煉魂用的圖?”我忍不住問。
“不是煉魂,是馭魂。”林白語氣復雜,“杏林一派中曾有一位醫者,企圖用人體煉玉,將怨魂封在玉中,再以魂控藥,馭江怨。”
“他是誰?”
“他的名諱,被故意從史書中刪了。”
“那我們現在來這里,是要找到他留下的玉?”
“不,是要阻止另一個人。”林白眼神一冷,“玉藏于此三百年,但最近,有人來挖過。”
我這才注意到廳堂角落的土層,有明顯挖掘痕跡,還有一縷黑色絲線纏在柱子上。
“這不是普通絲線。”林白冷聲說,“這是‘攝靈絲’,只在引魂師那一派里才有。”
“你是說……有人要復活那個魂醫?”我瞳孔微縮。
“不,是有人想用那魂醫的煉法來‘馭江怨’。”
我們正說著,忽然頭頂傳來“咚”的一聲。
石門緩緩合上。
“有人把我們困在這了。”林白握緊白玉。
“誰?”我警覺環顧四周。
就在我們回頭的瞬間,廳堂中央那具木像,忽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