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魂塔共七層,越往上,塔身越窄,樓梯越陡。墻體貼著黑鐵符釘,似是防止什么“東西”從墻縫里鉆出來,而非守著人進去。
第三層往上,每一級臺階,腳掌都如踩在冰水中。林白在我身后走得極慢,額角冷汗直冒。我知道他也感受到了。
“舟允,你有沒有覺得這塔……像是活的。”
我沒答,實在不想承認。
可那陣魂石,正貼在我掌心,一跳一跳地,就像它也惶惶不安。
塔頂?shù)哪鹃T破舊卻緊閉著,門縫里透出奇異的白光,像是有人在里面點了盞燈,但那光,不溫不熱,冷得像霜。
我深吸一口氣,將掌心的陣魂石貼在門上。
咔噠。
門,無聲地開了。
塔頂出奇地空曠。
四壁沒有窗,唯一的光源來自正中央那口懸浮在半空的黑棺。它懸在離地半米的地方,棺蓋微啟,一道濃黑的氣流如龍一般盤旋在屋頂。
我和林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別動。”林白低聲道,“這是‘魂縛霧’,一旦吸入,三魂七魄會立刻失衡。”
可下一秒,那黑霧忽然凝聚成一道身影,從半空中落下,重重站在我們面前。
他披著襤褸的布衣,一頭銀發(fā)披散至腰。面容枯槁、眼窩深陷,右眼閃著青火,左眼卻只剩空洞。他的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七百年了。”他聲音低啞,如同生銹的鐵鏈拖過地面,“終于……有人來了。”
林白手指動了動,魂符已暗中準備。
我卻搖頭,開口問道:“你是封延?”
“我不是。”他詭異一笑,伸手指向空中那口黑棺,“那才是封延。”
“那你是……”
“我是他的‘念’。”
塔頂頓時一靜。
林白喃喃:“活體魂術(shù)者……連自己的執(zhí)念都煉成了獨立個體……”
那念影輕輕踏步,周圍的魂縛霧隨之蠕動。他語調(diào)突然轉(zhuǎn)冷:“你是舟允?”
我點頭,心卻往下沉了一寸。
他仰頭望向黑棺,像在與某種更高的意志交流。
“你的父親,叫舟平安。”
我一震:“你認識他?”
“豈止認識。”念影瞇起眼,“他是當年‘浮玉一派’潛入五角陣中心的叛徒,也是逼我煉魂永生的人之一。”
我只覺腦中轟鳴。
“你在說謊。”林白斥道,“舟平安當年救下無數(shù)百姓,是焚識浩劫中少有留名青史的魂術(shù)正宗。”
“青史?”念影狂笑,“你知道那場浩劫的真相嗎?”
“浮玉、泠鏡、望魂、柴桑、封江——五角合陣,本是鎮(zhèn)江之魂,是為守,而非殺。”
“可你父親,卻為了一張‘魂紙契’,暗中誘我破陣,喚出江底‘旱魂尸’。”
我聲音都發(fā)抖了:“不可能……他是我父親……他怎會……”
“那你知道你出生那一年,九江為何連續(xù)九天九夜魂火不滅?”
我僵在原地。
“是他,用你的胎魂,獻給陣魂之主。”念影聲音忽然溫柔下來,“你以為你是浮玉弟子?你其實,是‘魂陣鑰匙’。”
那一刻,我感到體內(nèi)有一種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醒來。
林白一把拉住我:“舟允,別聽他的!”
可我頭痛欲裂,眼前一陣黑白交錯。
我看到過去的影像:
一個身穿藍衫的男人,站在封魂臺前,手中抱著一個襁褓嬰兒,嘴里念著古老的魂咒。他的眼里沒有痛苦,只有決絕。
那男人的面容,與我童年記憶中的父親……一模一樣。
念影靠近一步,低聲道:“只要你愿,將魂石歸位,喚醒封延真魂,你將獲得五角之力,從此主掌魂術(shù),再不為人所控。”
我顫抖著,抬起手——
“舟允!”林白怒喝,“醒醒啊!這塔里困住的,不止是魂,還有怨!”
他話音一落,塔頂猛地劇震,黑棺中一聲長鳴如龍吟震天。
那是……封延的真魂,要醒了!
“太遲了!”念影狂笑,“魂石歸位,陣眼覺醒,五角將啟——”
但他話音未落,林白已經(jīng)一掌將我打飛至一旁,一道“鏡魂封”從他手心炸出,將那念影困入結(jié)界。
“我不信他!”我終于清醒過來,大吼一聲,將手中魂石重重扔向黑棺!
轟!
黑棺炸裂,千絲萬縷的魂氣如霧海翻卷。
但卻沒有任何魂魄現(xiàn)身。
反而,在濃霧之中,一道人影緩緩走出。
他身穿舊式黑袍,腰掛古玉,眼神如劍。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古畫中走出的“魂陣布設(shè)者”。
他靜靜看我一眼。
“舟允——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