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白重回鏡淵派的時候，天還未亮。

黎明前的九江，最靜，也最冷。廬山遠處像一位沉睡的古神，俯瞰著這片即將蘇醒的土地。晨霧濃重，湖面泛起縷縷寒氣，如同昨日魂池翻涌的幻影仍在腦海盤旋不去。

“你真的準備好了？”林白低聲問我。

我點點頭，手中緊握著青瀾掌門交給我的“水鏡陣符”，它仍在隱隱發熱，像是共鳴，又像是預警。

鏡淵派的山門沒有完全關閉，一位名叫紀言的外門弟子在等我們。他是青瀾掌門的親信，面容沉靜，神色之間卻藏著幾分焦急。

“掌門昨夜閉關魂堂，說‘風至水動，鏡裂將開’，便叫我等你們。”

“她知道我們會回來？”我一愣。

紀言沒有回答，只做了個“請”的手勢，引我們繞過主殿，直入后山“泠鏡臺”。

泠鏡臺乃鏡淵派的禁地之一，平日無人靠近。傳說中，這里曾是一位魂術宗師煉魂之地，布滿殘魂與舊陣，極易引發魂覺錯亂。

可今日泠鏡臺四周卻安置了數枚鎮魂石，中央立著一面斑駁的鏡子，形狀古怪，如倒轉的水滴，邊緣還有裂紋延展至地面，像某種正在甦醒的眼睛。

“這是‘魂陣鏡角’。”林白神色凝重，“陣法的五大角之一。我們在浮玉見的是‘魂池角’，這是‘水鏡角’。”

“還有三個？”我低聲問。

紀言點頭：“廬山天池、潯陽古井、城西望魂塔。”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五處，皆是九江靈魂之氣最集中的所在。難怪陣法復蘇，會引動全城異動。

林白蹲下身，伸手在鏡子邊緣抹了一圈，指尖頓時泛出一層微光。她低聲念了段咒語，隨后轉頭看我：“你來試試，用你父親留下的魂筆。”

我遲疑了一下，從懷中取出魂筆，筆端微微泛青，涂上指血后，落在鏡面中央。

“魂識為引，浮玉作骨，九江之水，為我所導——啟！”

話音落下，鏡面頓時泛起水波，一道魂影緩緩浮現。

我瞪大眼睛，那魂影竟然是……父親。

他的輪廓模糊不清，仿佛是通過鏡面投影的記憶殘像。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我跪在鏡前，壓抑著胸腔幾欲噴涌的情緒。

“舟舟！”林白突然喊我，“別讓魂識陷進去！”

我猛地驚醒，意識被拽了回來。

魂影忽地四分五裂，化作無數小碎片，旋轉間在空中拼湊成一個新的符號——是個倒寫的“坤”字。

紀言一驚：“這是‘坤圖陣角’，傳說中的五陣之主！”

林白臉色也變了：“我們被引導來看這個，不是巧合——魂陣不只是復蘇，它在‘選擇’。”

我瞇起眼，看著那鏡中最后消散的光影：“選擇誰？”

紀言低聲說出兩個字：“宿主。”

空氣頓時安靜了下來，仿佛所有鳥鳴都在此刻停止了。

我喃喃：“是陣法……想找一個魂術的容器，引它重啟。”

“你剛才與鏡角共鳴最強。”林白看著我，語氣低沉，“舟舟，你恐怕已經成了它的首選。”

我搖頭：“不對，我體內流的是浮玉魂識，我不可能與鏡淵陣法完全契合。”

紀言忽然說：“不一定……你父親當年，曾是鏡淵內門弟子。”

“什么？”我和林白同時驚呼。

“舟允先生，在浮玉魂術崛起前，曾在鏡淵學習魂陣三年。他甚至……是當年的‘水鏡繼承者’。”

這句話像一道雷劈進我腦海。我的父親，不只是浮玉醫術的宗師，更與鏡淵魂術有深厚淵源？

“你確定？”我聲音發啞。

紀言嘆息一聲：“當年掌門為了封陣，把一切相關記錄都抹去。但在泠鏡臺下面，還有一道封印。”

他話未說完，忽然“砰”的一聲，泠鏡臺下地面驟然炸裂，一股陰風裹著灰塵直沖上空！

“有東西……從陣角里爬出來了！”林白猛地拔出魂符！

霧氣中，一只形似人影、卻通體焦黑的“偽魂”踉蹌而出，眼中空洞泛紅，口中咕噥著模糊不清的“歸位……回主……”

我心頭一震，那不是普通的異魂——它是，被陣法選中失敗后的“棄魂”！

“開陣！別讓它逃出泠鏡臺！”我大喊。

三人同時出手，魂陣筆、鏡符、封魂石齊下，勉強將它壓制在鏡臺中間。可就在它最后被鎖住的一刻，它死死盯著我，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

“你……會是下一個……”

鏡面驟然一暗，整個泠鏡臺陷入一片死寂。

林白的聲音微微顫抖：“舟舟，我們不能再被動了。”

我緊握魂筆，看著那面鏡子。

“是時候，主動出擊——找到剩下的陣角，搶在它之前。”

魂陣已醒，容不得我們再猶豫。

九江的命運，從這一刻，徹底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