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進蓮臺鎮舊礦場的時候,魂能壓強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
這地方太久沒人來了,整片廢棄的礦山像一具沉睡的巨獸,靜得可怕。
可地底,卻像藏著一口深井,一股持續上升的魂流仿佛要把整座九江掀翻。
魂波儀在我手里震動不停,數值飆升到了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赤魂級”。
“舟舟,你在現場嗎?”林白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
“在?!?
“聽我說,剛剛總會那邊通過魂脈共振模擬,確定魂碑即將在六小時內發生結構性坍塌。全城魂術鏈將徹底斷聯?!?
“我知道了?!蔽疑钗豢跉猓斑€有其他魂醫在行動嗎?”
她沉默了兩秒,“沒有。你是唯一進入蓮臺鎮的魂醫?!?
我閉了閉眼。
蓮臺鎮的鏡淵,是一個天然礦洞,深不見底。傳說古時廬山神魂入夢于此,夢境倒映在淵中,是真與虛的交匯點。
父親生前也說過,魂影001的最初實驗,就是在鏡淵封魂。
我知道,他回來這里,不是巧合,而是宿命。
淵口周圍布滿了古老的浮玉魂印,像是某種陣法的一部分。我彎下腰,撫摸其中一個殘缺的魂紋。
“舟舟。”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聲音響起。
我回頭,看到他。
就像照鏡子一樣,他穿著和我一樣的浮玉魂袍,眉心同樣有一道魂印,甚至連神情都一模一樣。
但他的眼睛不一樣。
他的眼里,沒有我有的疲憊、遲疑和愧疚,只有一種令人發冷的平靜。
“你終于來了。”他說。
我緩緩走近他,身后礦洞微光映出我們的身影,就像雙影交匯。
“你是001?!蔽艺f。
“不。”他笑了笑,“我是‘真舟舟’?!?
我冷笑:“你可真能編。”
“你也知道,父親當年分魂之術從來沒對外公開過完整流程?!彼呦驕Y邊,“你確定,你是被完整保留的那一半嗎?”
我沒回答。
他一指點向我眉心,我只覺體內魂脈一震,接著是劇痛。
“你從來沒想過,為什么你從小記不得自己五歲以前的事?!彼f,“因為那五年的記憶,是我活過的?!?
我愣住了。
“你,是后鑄之魂?!彼f,“而我,是初魂?!?
那一刻,我的大腦像被人生生撕裂。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踏入了鏡淵的邊緣。
“你來,是想阻止我?!?
“我來,是想理解你?!蔽业吐曊f。
“理解我?”他笑得輕蔑,“你理解什么?我被封在鏡淵底下二十年,日夜被父親魂術碾壓,你卻在廬山魂學院風光無兩?!?
“你不是我兄弟——你是我失去的一切?!?
我咬緊牙關,體內魂火瘋狂翻涌。
“你也有自由的權利?!蔽艺f,“但不能毀掉這座城。”
“九江?”他抬頭看著我,笑得有些悲哀,“你以為這座城真的在乎我們?在魂醫總會眼里,我們只是實驗品?!?
“那你就要毀掉所有無辜的人?”
“不是毀,是喚醒?!彼f完這句,猛然跳入鏡淵。
“舟舟!!”
我毫不猶豫地躍身追入。
淵底無光。
只有無邊的黑暗,還有——一圈一圈浮現出的魂陣法印。
那是“歸一魂陣”。
我的身軀被拉扯著進入陣中,魂識像是被活剝一般,從我體內抽離。
“你不是要理解我嗎?那就徹底成為我!”他的聲音在陣中回蕩。
我用盡最后一絲魂力,掏出父親留給我的魂紋匣,貼在眉心。
“舟·浮玉魂術——逆命鎖魂!”
一道浮玉綠光從我身體里炸開,將魂陣生生撕裂一角。
001的魂識也隨之震動。
我們之間,第一次,不是爭奪,而是重疊。
他愣住了。
“你……把你的魂火……分給我?”
我點點頭,神色平靜。
“你說你是初魂,但我知道,你缺了一部分魂識。”我輕聲說,“那部分,就是——‘愿意被理解的愿望’。”
鏡淵開始震蕩,魂碑在地面之上閃出最后一道裂光。
我緩緩伸出手,握住他。
“歸一,不是取代,是共存?!?
他閉了閉眼,忽然笑了。
“你贏了?!?
“我們都贏了?!?
一瞬間,整片鏡淵亮起光芒。我們二人的魂印融合,浮現出一條完整的魂脈圖騰,從淵底沖出,貫穿地表。
甘露臺上空,魂碑停下了坍塌的進程。
九江全城的魂術系統恢復通聯。
魂醫局發來通告:“未知魂壓解除,碑穩?!?
我跪坐在鏡淵邊緣,感覺自己像是空了,又像是重生了。
他——不,那個“我”,站在對面,淡淡一笑,慢慢化為一道魂光,沒入我體內。
“你完成了浮玉一脈的真正歸一?!彼谝庾R中最后留下一句話。
“從此,你不再是半魂?!?
我抬頭看著天。
長江之水仍在奔騰,廬山云霧繚繞。
這一刻,我真的聽見了它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