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周葉站在劉妃寢殿的雕花門前。

他掌心還攥著昨夜從王后手中奪來的半塊玉佩，玉身貼著皮膚的涼，像根細針直扎進骨頭里。

“九殿下，娘娘還未用早膳。“研兒端著青瓷碗從廊下過來，見他立在檐下，腳步微頓，“可是昨夜的事......“

“我想和母妃說說話。“周葉打斷她，指節叩了叩門環。

門內很快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劉妃推開門，素色錦袍未系嚴整，鬢角幾縷碎發沾著晨露，見是他，眼尾先浮起笑意：“葉兒今日怎的起得這般早？“

周葉盯著她眼底未褪的青影——這是她近日來常有的模樣，總說夜里睡不安穩。

他跟著進了內室，研兒識趣地退下，將銅爐里的沉水香撥得更旺些。

“母妃，“周葉在軟榻邊坐下，將玉佩輕輕放在案上，“您可認得這東西？“

劉妃的手指剛要去碰，突然像被燙到似的縮回。

她垂眸盯著案上的玉佩，絞著帕子的指節泛白：“這是......哪里來的？“

“王后手里。“周葉注意到她睫毛劇烈顫動，“昨夜她下蠱傷我，昏迷前攥著這個。

母妃，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葉兒，“劉妃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涼得驚人，“別問了。

你只要記得，王后她們容不得你，往后行事更要小心......“

“我都知道！“周葉壓著聲音，“可您總說要小心，卻不肯告訴我為什么！“他想起昨夜王后眼中那絲急切，想起玉佩上模糊的“云“字，“是不是和我的身世有關？“

劉妃的手猛地一顫。

她抬頭時眼眶通紅，嘴角卻還掛著牽強的笑：“傻孩子，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

“那您昨夜說的夢話呢？“周葉脫口而出。

前日他守夜時，聽見劉妃在睡夢中呢喃“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當時他只當是母妃為他被排擠難過，可此刻再想，那聲音里的痛楚遠不止于此。

劉妃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松開手，轉身去撥銅爐里的炭，火星噼啪炸開，映得她背影單薄如紙：“許是前日看話本入了神......葉兒，你該去演武場了，莫要誤了晨課。“

周葉望著她刻意挺直的脊背，喉結動了動。

他知道再問下去母妃只會更難受，便起身告辭，臨走前瞥見妝奩旁半開的錦盒——里面躺著半塊和玉佩材質相似的玉扣，邊緣磨損的痕跡與王后那塊嚴絲合縫。

是夜，劉妃房內燭火未熄。

周葉蹲在窗外，聽著里面均勻的呼吸聲，確認她已睡熟。

他指尖拂過墻角那道泛著青光的禁制——這處角落他早注意到，每日研兒打掃時都繞著走，說是娘娘忌諱。

“得罪了。“他取出懷中晶石，淡白光暈觸到禁制的剎那，青色光網如冰面般裂開。

周葉閃身進去，燭火從窗紙透進來，照見墻上掛著的畫卷。

展開的瞬間，他倒抽一口冷氣。

畫卷上是翻涌的血色云海，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崖壁上刻著三個古篆：輪回淵。

這與他前世在仙魔戰場見過的星圖竟有三分相似！

“若非命運弄人，誰愿舍親子換乾坤。

吾女，若你尚存世間，請尋'太初之鑰'歸來續命。“

背面的字跡已經模糊，周葉卻看得字字灼心。

他突然想起劉妃總在每月十五對著月亮焚香，想起她腕間那串從不離身的菩提子——不是普通材質，是仙族秘傳的續命法器！

“原來您是......那位隕落先祖的女兒。“周葉攥緊畫卷，指節發白。

前世他聽過那位先祖的傳說，為封印魔帝耗盡仙力，連血脈都散于天地，卻不想劉妃竟是她的遺孤。

第二日，周葉直奔國師府。

紅墻青瓦的殿內，國師正在觀星，見他進來，銅鶴燈里的火苗忽的一跳：“九殿下今日怎得空？“

“學生想請教，“周葉將畫卷攤開在案上，“輪回淵在何處？“

國師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伸手觸碰畫卷，指尖剛要碰到“輪回淵“三字，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殿下從何處得此圖？“

“不重要。“周葉盯著他發白的鬢角，“學生只想知道，這與先祖先族的秘辛是否有關？“

“殿下莫要再問。“國師突然起身，玄色道袍掃落案上茶盞，“有些事，知道得越多......“他喉結動了動，“只會更危險。“

周葉離開時，聽見身后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他回頭望去，見國師正跪在星圖前，額頭抵著青石板，像是在對什么無形的存在叩拜。

回到寢宮時，研兒捧著一封信候在廊下。

信箋是劉妃慣用的素色，墨跡未干，還帶著淡淡梅香：“葉兒，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無法再瞞你了......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我從輪回淵中救回的靈魂火種。

那位仙族先祖耗盡最后仙力，將你的神魂封入火種，我用半世壽元換得溫養之機......原諒我，我只是不想你再走上那條不歸路......“

周葉的指尖在“靈魂火種“四字上反復摩挲。

他終于明白，為何自己能覺醒神藏印記——那是先祖血脈的召喚；終于明白，劉妃為何總在他修煉時紅著眼眶守在門外；終于明白，昨夜王后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怨恨還有恐懼——她怕的不是八王子的位置，是怕他覺醒后，揭開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九殿下！“小太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仙族秘使送來密令，說是請您即刻前往輪回淵......“

周葉握緊信箋，窗外的月光突然被烏云遮住。

他望著案頭那半塊玉佩，又摸了摸懷中的晶石，忽然想起劉妃常說的話：“葉兒，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可此刻他心里翻涌的，是比活著更強烈的東西——他要去輪回淵，要找到太初之鑰，要讓那個為他耗盡一切的女人，不再說“對不起“。

風卷著幾片枯葉撲在窗紙上，像極了某種古老的叩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