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動靜嚇住了池塘內外的男男女女，他們撿起自己的衣物乖乖穿好。
搜查人員亮出搜查證，江以樓剛才的囂張勁兒早已偃旗息鼓，他忽地揚起招牌痞子笑，單側酒窩十分撩人，方才想要動粗的樣子仿佛不曾存在。
“我舉辦升職派對卻沒邀請秦科長和李主任，難怪兩位生氣了。兩位領導不過是想欣賞一下我家泳池建造，我怎么會這么小氣不給看吶？請，慢慢挖。”
監察組主任李恒河年紀稍長，但他的脾氣要比秦朗火爆，性子更是耿直的像頭牛，“江總這話什么意思？我們來是為了搜查貪腐案罪證，可不是來參加什么升職派對的。”
江以樓挑了挑眉、聳了聳肩，雖然看似識時務閉嘴，可那副欠扁的樣子顯然在故意挑釁。
可秦朗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他也算了解江以樓的為人，三十出頭就能在民富總行混到高管地位，這小子絕非一般人物，剛剛的情緒失控難道是在演戲？
我們都要挖掘贓款黃金了，可這小子為什么如此淡定？
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恃無恐？
雖然一時無法判斷，但秦朗深知，攘外必將安內，氣定則心定，心定則事圓，他可不會被人輕易動搖。
朝李恒河遞了個眼色，秦朗淡淡一笑，“既然江總支持咱們工作，李主任啊，那咱們就開始干活吧。”
李恒河擼起袖子帶頭干，眾人熱火朝天地開始抽干池水。
江以樓一派輕松地雙臂抱前，仿佛是在閑話家常，“秦處啊，聽說你和我師父可是相交快二十年的好朋友了。我師父依舊帥得像個小伙子，你比他小怎么老得白頭發都出來了？”
“好朋友”三字觸動內心，一抹冷厲劃過秦朗眼瞳，“你可太抬舉我了。我不配擁有身家百億的富豪朋友。都是這些年跟你師父操的心多，這才兩鬢斑白呀。”
“秦處謙虛得很。我常聽師父念叨，您也是我們銀行業的前輩。當年你和師父兩個一起入行做了客戶經理，絕對是無話不談的好哥們兒。”
無話不談的好哥們么？
秦朗的思緒有些飄忽起來。
確實，他和孫擇慎曾是情同手足的“菜鳥三人組”成員……
他們一起追過同一個女生……
他們也曾攜手對抗強權……
然而金錢使人瞎了眼，權利使人蒙了心。當孫擇慎嘗到這兩樣東西的甜頭，好哥們就開始離他越來越遠。
不得不承認，此時秦朗有點心軟了，他想再給孫擇慎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
“讓我當面和你師父聊聊。如果他現在認罪，還來得及。”
江以樓撇著嘴巴一臉戲謔，“認罪？我師父有什么罪？秦處這話我不懂。”
秦朗真誠地望向江以樓，不僅是將對方當成決定性的證人，他也不愿看到年輕人的后半輩子就這樣完了，“江總你好好想想，現在你供出一切是會得到輕判的，可如果等我們找到了黃金，你作為這幢別墅法律上的主人將無從狡辯。”
“黃金呀，那肯定是文物了，搞不好是宋朝就埋在我這土地里啦。如果被你們搜去捐獻給國家，能給我獎狀不？”
看到江以樓笑嘻嘻地胡謅八扯，秦朗決定直擊要害令對方動搖，“你我心知肚明，你不過是替孫擇慎代持別墅的傀儡！哪怕是傳聞中你所擁有眼前這百名佳麗的后宮，其實真正的帝王也是他！”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江以樓眨巴眨巴眼滿臉的無辜，他甚至提起右手在自己脖頸擺出抹脖子的動作。
“秦處你可小心著，萬一讓清白人蒙受冤屈導致自殺事件，這天大的禍事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秦朗的眉心微動，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他剛要思考深層的意義，恰在此時傳來監察組成員驚喜地叫聲，“池水已經抽干，可以掀開瓷磚了！”
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秦朗顧不得再勸江以樓，他來到池塘岸邊靜靜看著，隨著一塊塊瓷磚掀開，他的心臟也在一次次經受考驗。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秦朗急忙回頭，然而剛剛站在他身后的江以樓卻已不見了蹤跡。
腦海轟然聲響，一股不寒而栗遍布全身，難道……最開始就不存在什么貪污受賄的錢財？
不，確切的說，那種錢財根本沒隱藏在別墅里！
是孫擇慎發現我在查他，于是自己找人發了匿名的舉報郵件并讓江以樓在這里演戲？
老狐貍故意引我們大張旗鼓搜查卻讓我們一無所獲，如果下次再想向市委申請公安聯合搜查就會難如登天？
還是說，監察組一方有內鬼……
撒錢泡妞的禿頭男人不知何時走了回來，他看出監察組成員的臉色不好，膽子立刻大了起來。男人點起一根香煙故意擺出享受姿態，甚至逗弄起憨直的李恒河來。
“李主任，聽說你戒煙了？這可是有錢都難買到的好貨，要不要來一根？”
禿頭男人將手中香煙遞到李恒河面前，卻被李主任一把打掉，“你誰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搞這一套？”
秦朗追查孫擇慎貪腐大案多年，自然認得這個大肚禿頭的油膩男，“李主任，這位是孫行長身邊的紅人，威赫地產公司的總經理李赫。我們腳下的豪宅區九星連珠能成為江城地標，這位李總可是功不可沒了。”
李赫雖然穿好了頂級定制的襯衫西褲，可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味道總有種土掉渣的暴發戶氣質。
聽到秦朗似褒實貶的話，李赫摸了摸半禿的腦袋，也不知道他是沒聽懂，還是城府足夠深，呲出一口大黃牙，他竟笑得燦爛，“秦處謬贊，愧不敢當。李主任啊，你姓李，我也姓李，咱們兩個可是本家。”
這人秦朗接觸不多，李赫雖看著毫無頭腦，然而能留在孫擇慎身邊效力多年，肯定不會是表面這么簡單。
秦朗還在靜靜觀察，李恒河卻不像他這么九曲心腸，“誰跟你是本家？我可丟不起那人！走開，別擋著路。”
李赫也不生氣，只是望著對方背影咂了咂舌，“嘖嘖，真可惜。什么都沒找到的話，烏紗帽就要保不住啦。”
這樣的嘲諷令秦朗不悅，但口頭之爭無用，他雖表情沉穩內斂，插在褲兜里緊緊攥住的手背卻青筋可見。
秦朗也在擔心。
眼見最后一片瓷磚掀翻，然而除了幾條枯樹枝爛樹葉，什么都沒有。
李赫唇畔浮現得意的笑痕，他朝旁邊的男男女女們使了一個眼色。
這些人立刻會意，嚴肅膽怯的氣氛切換，四周爆發出一陣嗡嗡的起哄聲。
“不是很厲害的，現在怎么了？蔫了吧。”
“這些人拿著國家稅收吃飽了沒事干，就會冤枉好人。”
“放心，我已經拍下視頻傳上網，要讓廣大網民好好看看，這都是些什么害蟲！”
火爆脾氣的李恒河哪里能忍，他沖上去就要和這些人理論，秦朗怕出大事，趕緊上前阻攔。他的手從褲兜里抽出的瞬間，一張紙片掉落腳邊。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那邊的爭執吸引，秦朗隨意掃了一眼紙片本不想理睬，驀地，“黃金”兩字躍然入眼，震驚下他急忙停住腳步。
撿起紙片細看，秦朗的眉頭幾乎擰成了麻花。
黃金在上不在下。
誰寫的？什么意思？
有機會將這個紙條塞入我褲兜里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