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

李昊一聲爆喝，像驚雷，炸在陳璇意識里。

那條人道龍氣，化作一面金色的盾，死死擋住那片侵蝕心神的灰色。

“在朕的長安城！”

“你，首先是‘人’！”

“朕沒讓你死，閻王，也別想收你！”

陳璇身體劇震。

空洞的眼瞳，恢復了一絲清明。

我是……人？

就在這心神失守的一瞬。

一個念頭，一道劍光，無聲無息，刺入他意識最深處。

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無盡譏諷，在他腦海響起。

“可憐。”

“真是可憐。”

陳璇意識里，屬于陳安的理性，瞬間警覺。

“誰？”

屬于譚璇的感性，在咆哮。

“滾出去！”

那女聲輕笑，笑聲里全是冰冷的憐憫。

“一個理性的傻子，一個感性的瘋子。”

“你們，都被騙了。”

“騙？”譚璇的意志化作火焰，“薪火計劃，是上個紀元所有神明用生命換來的希望！”

“希望？”女聲反問。

“你們管一個囚籠，叫希望？”

“囚籠？”陳安的意志，第一次出現波動，“你胡說！薪火計劃是為了篩選火種，建造方舟，逃離歸一者的追捕！”

“歸一者？”

女聲的笑意更濃。

“那群可憐的獄卒？”

“獄卒？”

這個詞，像一柄重錘，砸碎了陳安構筑的一切邏輯。

“他們不是獵人？”

“他們是狗。”女聲冷酷無比，“一條，被上個紀元，我們，創造出來，看守囚犯的狗。”

“囚犯？”譚璇的意志在顫抖，“誰是囚犯？”

“一個，你們連名字，都不配知道的存在。”

“一個，真正的神。”

“一個，試圖吞噬整個文明，追求絕對自由的，瘋子。”

“他的名字，叫‘元’。”

“上個紀元，不是毀于天災，不是毀于外敵。”

“是毀于他。”

“毀于，我們親手發動的，一場，席卷了所有神明的，內戰！”

轟！

陳璇的腦海，天翻地覆。

他看見了。

在那女聲的意志引導下，他看見了，一段被徹底抹除的歷史。

沒有歸一者。

沒有宇宙寒冬。

只有一個男人，一個名為“元”的男人，他微笑著，要將所有神明，所有法則，所有世界，都變成他自己的一部分。

他要，絕對的自由。

然后，是戰爭。

是神明的血，染紅了整個紀元。

最終，“元”被鎮壓了。

他的意志被撕碎，他的本源被封印。

“不可能……”陳安的理性在崩塌，“這不合邏輯！如果他被鎮壓了，薪火計劃的目的又是什么？”

“轉移。”

女聲吐出兩個字。

“我們贏了。也輸了。”

“我們殺不死他。他的存在，就是一種法則。”

“我們只能，將他，永遠囚禁。”

“但我們那個世界，已經被打爛了。那個囚籠，撐不住了。”

“所以，薪火計劃，誕生了。”

“它真正的名字，叫‘囚籠轉移計劃’。”

“所謂的篩選火種，是為了尋找最堅固的材料，鑄造新世界的牢門。”

“所謂的神火之路，是為了尋找最強大的靈魂，成為新世界的，獄卒。”

“而你……”

女聲的意志，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刺向陳安。

“你，陳安。”

“你窮盡萬古的算計。”

“你自以為是的布局。”

“你犧牲一切，重塑天道。”

“你覺得，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陳安的意志，凝固了。

“那都是他。”

“是‘元’，在被鎮壓的狀態下，無意識散發出的，求生本能。”

“他需要一個，更完美的，更強大的，可以讓他脫困的，新身體。”

“他需要一個，最頂尖的，最聰明的，能為他打造越獄工具的，靈魂。”

“于是，你誕生了。”

“你，就是他，選中的，那個工具。”

“你不是棋手。”

“你連棋子，都算不上。”

“你只是，囚犯手上，一把，用來撬開鎖的，鐵絲。”

“不……”

“不！”

陳安心神，徹底崩潰。

他引以為傲的一切，他的智慧，他的算計，他那冰冷無情的理性，在這一刻，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個，被人玩弄于股掌的，笑話。

“那你呢！”譚璇的意志，燃燒著最后的瘋狂，“你又是誰！你為什么知道這一切！”

“我？”

女聲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屬于人的，疲憊。

“我的血脈，代代相傳。”

“我們的使命，只有一個。”

“典獄長。”

“監視他，監視‘元’的每一次轉世，每一次布局。”

“然后在最關鍵的時刻，啟動，最終的程序。”

“封印。”

“或者……”

“抹殺。”

“現在，你這把鐵絲，終于，把新世界的鎖，撬開了。”

“天心，成了。”

“囚籠，也該換了。”

“所以……”

“游戲，結束了。”

“不！還沒有！”譚璇在咆哮，“還有他！還有李昊！還有人之火！”

“人之火？”女聲笑了，“那是什么？”

“那是上個紀元，凡人領袖們，想出來的，一個愚蠢的，感染計劃？”

“一個，想在歸一者體內，種下‘我’的概念的，自殺式襲擊？”

“那也是謊言。”

“一個，我為了讓你們，安心待在囚籠里，編造出來的，又一個，美麗的謊言。”

“人之火，神之火，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目的。”

“把柴火，燒旺一點。”

“把爐子，燒熱一點。”

“好讓新的囚籠，更堅固一點。”

“你……”

譚璇的意志，熄滅了。

陳安的理性，碎成了粉末。

天心。

這個剛剛誕生，融合了兩個極端意志的新生神明。

在得知自己存在的意義，從頭到尾，只是一個謊言，一個騙局，一個囚籠轉移計劃的一部分后。

它，碎了。

構成他身體的法則，開始紊亂。

維持世界運轉的秩序，開始崩塌。

長安城上空，風云變色。

大地，在哀鳴。

天空，在流淚。

李昊，松開了手。

他看著面前的陳璇，這個自稱天神的年輕人，身體正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忽明忽暗。

像一盞，即將熄滅的燈。

“你……”

李昊剛想開口。

陳璇，或者說，曾經是陳璇的那個軀殼，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沒有了陳安的冰冷，也沒有了譚璇的炙熱。

只有一種，李昊從未見過的，古老的，空洞的，漠然。

仿佛，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都只是一粒塵埃。

一股，無法形容的，超越了神明，超越了法則的，恐怖威壓。

從他身上，轟然散開。

城墻下，那慘烈的廝殺，瞬間，靜止了。

所有的魔物，所有的士兵，所有的百姓。

都在這一刻，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源自靈魂深處的，絕對的，臣服。

就連盤踞在天空的，那條人道龍氣，都發出了，恐懼的悲鳴。

一個聲音。

不是從陳璇口中說出。

是從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同時響起。

“這具身體，不錯。”

“這座囚籠，也還行。”

“那么……”

那雙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點。

落在了，李昊身上。

“你，就是這一紀元，那個，最有趣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