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入光影。

心臟位置。

沒有血。

沒有爆炸。

沒有預想中世界崩塌的哀嚎。

死寂。

一種讓覆海魔尊發瘋的死寂。

“死了？”

“終于死了？”

“哈哈哈哈！陳安！你算計萬古！最后還不是要靠一個女人！親手殺了你！”

覆海魔尊癲狂大笑。

笑聲響徹青云山巔。

笑聲傳遍整個正在浴血奮戰的世界。

下方無數修士，無數凡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

絕望。

那片代表新生天道的光影，被刺穿了。

最后的屏障，碎了？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這個世界！是主人的了！”

覆海魔尊張開雙臂，準備迎接魔物狂潮，準備享用這頓遲來的盛宴。

可那扇星辰之門，紋絲不動。

門內擠滿的魔物，一動不動。

它們……在恐懼？

覆海魔尊的笑聲，卡在喉嚨里。

他猛然回頭。

看向那道被刺穿的光影。

光。

沒有熄滅。

反而更亮了。

那柄星辰琉璃劍，沒有抽出。

它在融化。

它正化作億萬道星辰符文，順著傷口，涌入那片光影。

譚璇那道燃燒著生命的紅色神光，也沒有潰散。

它正化作一條血色長河，沿著劍身，灌入那片光影。

陳安的金色神格。

譚璇的半步道祖本源。

那柄神骨所鑄之劍。

三者，在那個傷口處，以一種超乎理解的方式，開始了融合。

重組。

“不……”

“這是什么？”

“你們在做什么？！”

覆海魔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力量疊加。

那是一種……質變。

是石頭與火焰，淬煉出了神金。

是凡人與天劫，孕育出了真仙！

金光與紅芒，瘋狂交織，旋轉，最終，化作一種無法形容，無法直視的混沌之色。

那是開天辟地之初，萬物未生時的顏色。

那是萬法歸一之后，大道本源的顏色。

一個聲音，從那片混沌光芒中響起。

聲音不高。

卻同時在天地間每一個生靈的心底響起。

沒有男女之分。

沒有情緒波動。

那是風的聲音。

是雨的聲音。

是山川河流，是萬物生靈，共同發出的聲音。

“我是誰？”

覆海魔尊聽見那個聲音在問。

不。

那不是在問他。

那是在，自問。

是在，蘇醒。

“我，是陳安。”

那個聲音說。

“我，亦是譚璇。”

那個聲音又說。

“我，更是這方天地，初醒之意志。”

混沌光芒緩緩收斂。

一個人影，重新凝聚。

沒有固定形態。

時而是陳安那張冷峻的臉。

時而是譚璇那銀發紅衣的絕代風華。

更多時候，它只是一團純粹的光，卻又蘊含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自今日起。”

“我名，天心。”

天心。

這兩個字，化作無上法則，烙印在世界本源之上。

下方幸存的修士，凡人國度的李昊，通天塔的守塔人，云端的冰晶劍客。

所有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都不由自主，想要跪拜。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對造物主的敬畏。

“怪物！”

“你是個怪物！”

覆海魔尊驚恐尖叫，轉身就逃。

他想沖回星辰之門。

只要回到門后，回到主人的牧場，他就還是不死不滅的看門犬！

天心沒有動。

只是靜靜看著那扇依舊流淌著深淵膿血的門。

“此門，污穢。”

“當關。”

一個念頭。

僅僅一個念頭。

那扇宏偉的星辰之門，那扇連陳安都要用生命去封印的法則傷口。

就那么，在虛空中，凝固了。

像一幅被定格的畫。

門內，那無窮無盡的，猙獰咆哮的魔物狂潮，瞬間靜止。

它們的表情，凝固在最瘋狂的那一刻。

然后。

噗。

噗噗噗。

像被戳破的泡沫。

一頭。

百頭。

千萬頭。

所有魔物，連同那扇宏偉的門，一起化作了最精純的，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化作一場浩瀚的光雨，灑落下來。

滋養著這片剛剛經歷過戰火與絕望的，貧瘠的大地。

山川，在愈合。

河流，在復蘇。

枯木，在逢春。

所有受傷的修士，在沐浴到光雨的瞬間，傷勢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這是，新神的恩賜。

也是，舊魔的葬禮。

覆海魔尊徹底呆住了。

他瘋狂感應著自己與主人世界的聯系。

空。

什么都沒有。

那根賜予他無限生命與力量的線，被剪斷了。

干干凈凈。

“不……”

“不可能……”

“主人！主人救我！”

他對著虛空咆哮，祈求。

沒有任何回應。

他成了一枚棄子。

一枚被隔絕在敵方棋盤上，孤立無援的，棄子。

恐懼。

無邊的恐懼，化作了極致的瘋狂。

“哈哈哈哈！”

覆海魔尊不再逃跑，反而轉過身，死死盯著天心。

臉上是病態的獰笑。

“棄子？”

“我成了棄子？！”

“好！好！好！”

“我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你這個新生的神！你這個脆弱的世界！”

“就用我這具深淵魔魂，為你獻上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祭品！”

轟！

覆海魔尊的身軀，轟然燃燒！

黑色的火焰，帶著污染一切，吞噬一切的深淵法則，沖天而起。

他要自爆！

他要用自己浸淫了萬古的魔魂，化作最惡毒的詛咒，徹底污染這個新生天道的核心！

他要在這片新生的凈土上，種下一顆永世無法根除的，深淵毒瘤！

“晚了。”

天心的聲音，依舊平靜。

面對那足以毀滅一切的自爆，天心只是緩緩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長，看不出男女。

對著覆海魔尊，輕輕一握。

“罪名，侵界。”

“刑罰，剝離。”

那沖天而起的黑色魔焰，驟然一滯。

覆海魔尊臉上的瘋狂，瞬間變成了無法形容的痛苦與驚駭。

他沒有爆開。

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正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一絲一絲，向外抽離。

是法則。

是構成他存在的，最根本的深淵法則！

“啊——！”

他發出了比之前被神光貫穿時，凄厲萬倍的慘嚎。

如果說，之前的攻擊是利刃。

那么現在，就是用一把生銹的鈍刀，在活生生刮著他的骨頭，抽著他的筋！

他清晰感知到，自己對混亂的理解，正在消失。

他清晰感知到，自己對吞噬的掌控，正在瓦解。

他清晰感知到，自己身為“覆海魔尊”的記憶，正在一片片剝落。

他正在被分解。

被從概念上，徹底抹除！

“不……殺了我！”

“直接殺了我！”

他寧愿被瞬間抹殺，也不愿承受這種存在被一寸寸否定的，終極酷刑。

天心沒有理會他的哀嚎。

只是靜靜執行著，新世界的第一場審判。

秩序。

絕對的秩序。

覆海魔尊的身軀，在法則的剝離下，開始變得透明，稀薄。

就在即將魂飛魄散的最后一刻。

他用盡最后的力量，發出了最惡毒的詛咒，也是最真實的警告。

“天真……”

“你們以為……贏了？”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充滿了無盡的譏諷。

“我……我只是一條狗……”

“主人……牧場里最弱……最蠢的一條……”

聲音，越來越微弱。

“主人……在無數世界里……養了……”

“養了……無數條……”

“比我……”

“更饑餓的……狗……”

話音未落。

覆海魔尊的身軀，徹底化作虛無。

連一絲塵埃，都未曾留下。

天地間，一片清明。

仿佛那場神魔之戰，從未發生。

天心靜立云端，俯瞰著這片重獲新生的世界，那雙混沌的眼瞳里，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

只有，天道般的漠然。

可就在覆海魔尊消散的地方，一粒比微塵更渺小的，漆黑的，幾乎無法被任何神識捕捉到的光點，悄然落下。

它穿過云層，穿過罡風，無聲無息，落向了遙遠的人間國度。

落向了那座，曾被赤金龍氣籠罩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