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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曲線治愈

八旬老者專程來訪,竟不求治療,只求亞隆細讀一份持續數十載的信件……

亞隆博士,我想咨詢一下,我讀過你的小說《當尼采哭泣》(When Nietzsche Wept),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為一個有寫作障礙的作家朋友看病。

——保羅·安德魯斯

毫無疑問,保羅·安德魯斯試圖通過他的電子郵件來引起我的興趣。他成功了。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作家朋友。至于寫作障礙,我感到很幸運,因為我沒有被這類人拜訪過,而且我很想幫助他解決這個問題。十天后,保羅赴約了。我被他的外表嚇了一跳。出于某種原因,我本以為他是一個瘋狂的、飽受折磨的中年作家,然而,進入我辦公室的是一個枯瘦的老人,他彎著腰,似乎在仔細觀察地板。當他緩慢地挪入我的房門時,我想知道他是怎么來到我位于俄羅斯山頂的辦公室的。我幾乎能聽到他的關節在吱吱作響,我接過他沉重的破舊公文包,握住他的胳膊,引導他坐到椅子上。

“謝謝,謝謝,年輕人。你多大年紀了?”

“80歲了?!蔽一卮?。

“啊,又是80歲了。”

“你呢?你多少年歲?”

“84歲。是的,沒錯,84歲。我知道這讓你很吃驚。大多數人猜測我是30多歲?!?/p>

我仔細看了看他,有那么一瞬間我們的目光對上了。我被他那雙精靈般的眼睛和他嘴唇上的一縷微笑所吸引。當我們靜靜地坐著,互相看著對方時,我想象著我們沐浴在智者的光輝中,仿佛我們是船上的旅行者,在一個寒冷的霧夜里,在甲板上交談,發現我們是在同一個街區長大的。我們一下子就認識了對方:我們的父母經歷了大蕭條,我們目睹了喬·迪馬喬(Joe DiMaggio)和泰德·威廉斯(Ted Williams)之間的傳奇對決,記得黃油和汽油的配給卡,記得歐洲勝利日[1],記得斯坦貝克的《憤怒的葡萄》(Grapes of Wrath),記得法雷爾的《梭哈》(Studs Lonigan)。不言而喻,當我們分享這一切時,感覺彼此的聯結很安全?,F在是時候開始工作了。

“那么保羅,如果我們可以用名字稱呼彼此的話——”

他點了點頭?!爱斎??!?/p>

“我對你的了解,都來自你那封簡短的電子郵件。你寫道,你是一個作家同行,你讀過我的尼采小說,你有寫作障礙?!?/p>

“是的,而且我要求進行一次咨詢。就一次。我靠固定收入生活,無法負擔更多?!?/p>

“我會盡我所能。讓我們立即開始,并盡可能地高效。告訴我關于這個寫作障礙,我應該知道什么?!?/p>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講一些個人歷史。”

“這很好?!?/p>

“我得回溯到我的研究生時代。我在普林斯頓大學的哲學系攻讀我的博士學位,研究尼采,關于他決定論的思想和對自我轉變的支持之間的不相容性。但我沒能完成。我不斷地被尼采非同尋常的信件所困擾,尤其是他給他的朋友和斯特林堡等作家朋友的信。漸漸地,我對他的哲學完全失去了興趣,而更看重他作為藝術家的部分。我開始把尼采看作一個擁有歷史上最強大聲音的詩人,這種聲音是如此雄偉,以至于讓他的思想黯然失色。我無事可做,只得轉系,改寫文學而不是哲學博士論文。幾年過去了,我的研究進展順利,但我根本無法寫作。最后我得出一個結論:只有通過藝術才能照亮一個藝術家,于是我完全放棄了博士論文項目,轉而決定寫一部關于尼采的小說。但寫作障礙既沒有被我的項目改變所愚弄,也沒有被其嚇倒。它仍然像一座花崗巖山一樣強大而不可動搖。我不可能有任何進展。就這樣,它一直持續到今天。”

我驚呆了。保羅現在已經84歲了。60年前,他一定是在20多歲的時候就開始寫他的論文了。我以前聽說過職業學生,但60年?他的生活被擱置了60年?不,我希望不是。這不可能。

“保羅,讓我了解一下你在大學時代之后的生活?!?/p>

“沒有什么可說的。當然,大學最終判定我超時,打了‘下課鈴’,并終止了我的學生身份。但書是我的血液,我從未遠離過它們。我在一所州立大學找了一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在那里一直待到退休,這些年一直在嘗試寫作,但沒有成功,就這樣。這就是我的生活。到目前為止。”

“多談談你的家庭,你生活中的人,如何?”

保羅似乎不耐煩了,快速地吐出了他的話。“沒有兄弟姐妹。結過兩次婚,離過兩次婚。幸運的是婚姻很短。沒有孩子,謝天謝地。”

這變得非常奇怪,我想。保羅一開始是那么和藹可親,現在卻似乎打算盡可能不給我任何信息。發生什么事了?

我堅持了下來。“你的計劃是寫一本關于尼采的小說,你的郵件提到你讀過我的小說《當尼采哭泣》。你就這方面能多說幾句嗎?”

“我不明白你的問題?!?/p>

“你對我的小說有什么感覺?”

“一開始有點兒慢吞吞的,但它聚集了能量。盡管語言呆板,對話程序化,不倫不類,但總的來說,它并非一本不引人入勝的書?!?/p>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對那部小說的反應,當你自己也在努力寫一部關于尼采的小說的時候,一些感覺一定不能自控,自然升騰?!?/p>

保羅搖了搖頭,好像他不希望被這個問題所困擾。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就繼續說了下去。

“告訴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小說是你選擇我進行咨詢的原因嗎?”

“好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們現在就在這里了。”

我想,事情越發奇怪了。但是,如果我想為他提供一個有用的咨詢,我必須了解他的更多情況。我求助于“三板斧”問題,這個問題從來都能提供大量的信息?!拔倚枰嗟亓私饽?,保羅。我相信,如果你能帶我詳細了解你生活中典型的二十四小時,會有助于我們今天的工作。請選擇本周早些時候的一天,讓我們從你早上醒來開始。”我幾乎總是在咨詢中問這個問題,因為病人的回答能提供關于病人生活中許多方面的寶貴信息——睡眠、夢境、飲食和工作習慣——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了解到病人的生活中有什么人。保羅沒有滿足我的探尋熱情,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仿佛要把我的問題拋開?!拔覀冇懈匾氖虑橐懻?。多年來,我與我的論文指導者克勞德·穆勒教授有長期的通信聯系。

“克勞德·穆勒教授。你知道他的工作嗎?”

“嗯,我熟悉他寫的關于尼采的傳記,相當精彩?!?/p>

“好,非常好。我特別高興你這么想。”保羅說,他把手伸進他的公文包,抽出一個龐雜的活頁夾,“好吧,我把那些信件帶來了,我希望你能讀一讀。”

“什么時候?你是說現在?”

“是的,在這次咨詢中,我們沒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我看了看我的手表?!暗覀冎挥羞@一次咨詢,讀這個要花上一兩個小時,而我們有那么多重要的事——”

“亞隆博士,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請你開始吧?!?/p>

我被弄得暈頭轉向。該怎么做?他是絕對下了決心的。一方面,我已經提醒他我們的時間限制,而且他完全知道他只有這一次咨詢。另一方面,也許保羅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也許他認為,這些信件會提供我所需要的關于他的所有信息。是的,是的,我越想越肯定:一定是這樣的。

“保羅,我猜你的意思是,這些信件提供了關于你的必要信息?”

“如果這個假設對你閱讀它們是必要的,那么答案是肯定的?!?/p>

最不尋常的是,親密對話是我的職業,我的主場,是一直都讓我感到很舒服的地方,然而在這次對話中,一切都讓我感覺不對勁,不合拍。也許我應該停止如此努力,順其自然。畢竟,這是他的時間。他在為我的時間買單。我覺得有點暈,但還是默許了,伸出手來接受他遞過來的活頁夾。

當保羅把巨大的三環活頁夾遞給我時,他告訴我,這些信件延續了45年,到2002年穆勒教授去世時結束。我開始翻閱書頁,熟悉這個項目。這本活頁夾是經過精心制作的。似乎保羅保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包括簡短的便條和長篇大論的信件,并編制了索引和日期。穆勒教授的信被整齊地打出來,上面有他小巧精致的結尾簽名,而保羅的信——無論是早期的復寫本還是后來的影印件——都只是以字母P結束。

保羅朝我點了點頭:“請開始?!?/p>

我讀了前幾封信,發現了其中一封最令人厭惡又最吸引人的信件。盡管穆勒教授顯然非常尊重保羅,但他責備他對文字游戲的癡迷。在第一封信中,他說:“我看到你愛上了文字,安德魯斯先生。你喜歡和它們跳華爾茲。但文字只是音符,形成旋律的是思想,是思想賦予了我們的生活結構?!?/p>

“我認錯,”保羅在隨后的信中反駁道,“我不攝取和代謝文字,我喜歡與它們共舞。我非常希望能永遠犯這種錯誤。”幾封信之后,盡管他們的角色不同,也有半個世紀的隔閡,但他們放棄了先生和教授的正式頭銜,而使用他們的名字,保羅和克勞德。

在另外一封信中,我注意到保羅寫的一句話:“我從來沒有讓我的同伴們感到困惑。于是,我有了陪伴。”保羅繼續說,“因此,我將永遠擁抱孤獨。我知道我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假設別人和我一樣對偉大的文字充滿熱情。我知道,我把我的激情強加給了他們。你只能想象,當我接近他們時,所有的‘生物’是如何四散逃離?!边@聽起來很重要,我想?!皳肀Ч陋殹笔且粋€很好的修飾,使其具有詩意,但我想他應該是一個非常孤獨的老人。

然后,幾封信之后,我有了一個“啊哈”時刻,我看到一段話,可能提供了理解這整個超現實咨詢的關鍵。保羅寫道:“所以你看,克勞德,除了尋找我能找到的最靈活和最高尚的思想,我還能剩下什么?我需要一個有可能欣賞我的感覺、我對詩歌的熱愛,一個足夠精辟和大膽的頭腦來與我對話。有任何文字加速你的脈搏嗎,克勞德?我需要一個腳步輕盈的舞伴來跳這個舞。你能給我這個榮幸嗎?”

一聲雷鳴般的理解在我腦海中迸發,現在我知道為什么保羅堅持要我讀這些信件。這是很明顯的,我怎么會錯過呢?穆勒教授12年前去世了,而保羅現在正在尋找另一個舞伴!這就是我關于尼采小說的作用!難怪我一直都很困惑,我以為我在采訪他,而實際上,是他在采訪我。這一定就是所發生的事情。

我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想知道怎樣才能把這個清晰的見解說出來。這時保羅打斷了我的沉思,指著他的手表說:“拜托,亞隆博士,我們的時間過去了。請繼續閱讀?!蔽易駨牧怂囊庠?。這些信很有說服力,我很高興地再次投入其中。在開頭的十幾封信中,似乎有一種明確的師生關系??藙诘陆洺=ㄗh作業,例如:“保羅,我想讓你寫一篇關于比較尼采的厭女癥和斯特林堡的厭女癥的文章?!蔽乙詾楸A_完成了這樣的作業,但在書信中沒有進一步提及。他們一定是面對面地討論了他的作業。但漸漸地,在這一年之中,老師和學生的角色開始消解。他們很少提到作業,而且有時很難分辨誰是老師,誰是學生。一方面,克勞德提交了幾首自己的詩,尋求保羅的評論,而保羅的回應并不恭敬,他敦促克勞德關閉他的理智,關注自己內心的情感沖動。另一方面,克勞德批評保羅的詩歌有激情,但言之無物。

他們的關系隨著每一次信件的交換而變得更加親密,更加激烈。我在想,我手中握著的,是不是保羅一生中偉大的愛情?也許是唯一的愛情的灰燼,也許是保羅長期經受著的、懸而未決的悲痛。是的,是的,肯定是這樣的。這就是他讓我讀這些給死者的信的目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接受了一個又一個的假設,但最后都未能提供我所尋求的完整解釋。我讀得越多,我的問題就越多。為什么保羅要來見我?他說寫作障礙是他的主要問題,但為什么他對探索他的寫作障礙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為什么他拒絕向我介紹他的生活細節?還有,為什么他堅持要我花所有時間一起閱讀這些很久以前的信件?我們需要弄清楚這一點。我決心在我們分開之前向保羅提出所有這些問題。

然后我看到一封回信,讓我停頓了一下?!氨A_,你對純粹的經驗的過度美化,是在一個危險的狀態下。我必須再次提醒你,蘇格拉底的告誡,未經審視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p>

做得好!克勞德。我默默地點頭。和我的觀點完全相同,我完全認同你催促保羅審視自己的生活。

但保羅在他的下一封信中尖銳地反駁道:“如果要在生活和審視之間做出選擇,我隨時會選擇生活。我避開了解釋的弊病,并強烈建議你也這樣做。解釋的動力是現代思想的一種流行病,它的主要攜帶者是當代的治療師。我所見過的每一個心理醫生都患有這種疾病,而且它是令人上癮并具有傳染性的。解釋是一種幻覺,一個海市蜃樓,一個構造,一首舒緩的搖籃曲。解釋并不存在。讓我們用它的正確名稱來稱呼它,它是懦夫對岌岌可危、冷漠無情和反復無常的純粹存在所產生的令人窒息的恐懼的一種防御。”我再三地閱讀這段話,感到不確定。是否應處理在我腦海中發酵的各個想法,我搖擺不定。我知道,保羅接受我的跳舞邀請的可能性為零。

每隔一段時間,我抬頭看到保羅的眼睛盯著我,看我的每一個反應,示意我繼續讀下去。但是,最后,當我看到只剩下十分鐘的時候,我合上了文件夾,堅定地捍衛主場。

“保羅,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有幾件事想和你討論。我很不舒服,因為我們的咨詢即將結束,而我還沒有真正解決你聯系我的根本原因——你的主要訴求,你的寫作障礙?!?/p>

“我從來沒有說過?!?/p>

“但你在給我的電子郵件中說……這里,我把它打印出來了。”我打開了我的文件夾,但在我找到它之前,保羅回應道:“我知道我的話:‘我想咨詢一下。我讀過你的小說《當尼采哭泣》,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為一個有寫作障礙的作家朋友看病?!?/p>

我抬頭看他,以為他在笑,但他完全是認真的。他說他有寫作障礙,但并沒有明確地把它作為他需要幫助的問題來標注。這是個文字陷阱,我忍住了對他的惱怒。

“我習慣于幫助有問題的人。這就是治療師的工作。所以人們很容易理解我為什么會做出這種假設?!?/p>

“我完全理解?!?/p>

“那好吧,讓我們重新開始。告訴我,我怎樣才能對你有所幫助?”

“你對通信的反饋?”

“你能說得更清楚嗎?這將有助于我確定我的意見。”

“任何一個觀察對我來說都很有幫助?!?/p>

“好的。”我打開筆記本,翻了幾頁,“如你所知,我只有一小部分時間閱讀,但總的來說,我被它吸引了,保羅,發現它充滿了最高水平的智慧和博學。我對角色的轉變感到震驚。起初你是學生,他是老師。但顯然你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學生,在幾個月內,這個年輕的學生和這個著名的教授就開始平等地進行交流。毫無疑問,他對你的評論和你的判斷懷有最大的尊重。他欣賞你的散文,重視你對他工作的批評,我只能想象,他給你的時間和精力,一定遠遠超過了他可能提供給一般學生的東西。當然,考慮到在你作為學生的期限結束后,你們的通信還在繼續,毫無疑問,你和他對彼此都非常重要?!?/p>

我看了看保羅。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里充滿了淚水,急切地聽著我說的一切,顯然還在渴求更多。終于,終于,我們有了一次接觸。最后,我給了他一些東西。我可以為一個事件做見證,這對保羅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我,只有我可以證明,有一個偉大的人,認為保羅·安德魯斯是重要的。但這位偉大的人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而保羅現在已經變得非常虛弱,無法獨自承受這一事實。他需要一個證人,一個有地位的人,而我被選中來擔任這個角色。是的,我對這一點毫不懷疑。這個解釋散發著真理的香氣。

現在我要傳達一些對保羅有價值的想法。當我回顧我所有的見解和我們剩下的幾分鐘時,我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最終決定從最明顯的開始:“保羅,你的回答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你和穆勒教授之間的關系的強度和溫柔。它給我的印象是一種深深的愛。他的死對你來說一定很可怕。我想知道這種令人痛苦的喪失,是否仍然存在?這就是你希望進行咨詢的原因。你怎么看?”

保羅沒有回答。相反,他伸出手來拿手稿,我把手稿還給了他。他打開公文包,把書信夾裝好,然后拉上拉鏈。

“我說得對嗎,保羅?”

“我希望與你進行咨詢,因為我希望如此?,F在我已經咨詢過了,我得到的正是我想要的東西。你對我很有幫助,非常有幫助。我期望的就是這樣。謝謝你。”

“在你離開之前,保羅,請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發現,去了解‘什么對你有幫助’,這很重要。你能就你從我這里得到的東西闡述一下嗎?我相信,對這個問題的進一步澄清會對你的未來有好處,而且對我和我未來的來訪者可能會有幫助。”

“歐文,我很遺憾不得不給你留下這么多謎語,但恐怕我們的時間到了?!彼噲D起身時,有些蹣跚。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肘部,讓他穩住。然后他挺直了身子,伸手與我握手,并以一種帶著振奮的步伐,大步走出了我的辦公室。


[1] 又叫VE日,是慶祝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勝利的節日。——編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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