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封神演義》

第十二回 陳塘關(guān)哪吒出世

詩曰：

金光洞里有奇珍，降落塵寰輔至仁。

周室已生佳氣色，商家應(yīng)自滅精神。

從來泰運(yùn)多梁棟，自古昌期有劫磷。

戊午時(shí)中逢甲子，慢嗟朝野盡沉淪。

話說陳塘關(guān)有一總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訪道修真，拜西昆侖度厄真人為師，學(xué)成五行遁術(shù)。因仙道難成，故遣下山輔佐紂王，官居總兵，享受人間之富貴。元配殷氏，生有二子：長(zhǎng)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后又懷孕在身，已及三年零六個(gè)月，尚不生產(chǎn)，李靖時(shí)常心下憂疑。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曰：“孕懷三載有余，尚不降生，非妖即怪。”夫人亦煩惱曰：“此孕定非吉兆，教我日夜憂心。”李靖聽說，心下甚是不樂。當(dāng)晚夜至三更，夫人睡得正濃，夢(mèng)見一道人，頭挽雙髻，身著道服，徑進(jìn)香房。夫人叱曰：“這道人甚不知理。此乃內(nèi)室，如何徑進(jìn)，著實(shí)可惡！”道人曰：“夫人快接麟兒！”夫人未及答，只見道人將一物往夫人懷中一送，夫人猛然驚醒，駭出一身冷汗。忙喚醒李總兵曰：“適才夢(mèng)中，如此如此。”說了一遍，言未畢時(shí)，殷夫人已覺腹中疼痛。靖急起來，至前廳坐下，暗想：“懷身三年零六個(gè)月，今夜如此，莫非降生，吉兇尚未可知。”正思慮間，只見兩個(gè)侍兒，慌忙前來，“啟老爺：夫人生下一個(gè)妖精來了！”李靖聽說，急忙來至香房，手執(zhí)寶劍，只見房里一團(tuán)紅氣，滿屋異香。有一肉球，滴溜溜圓轉(zhuǎn)如輪。李靖大驚，望肉球上一劍砍去，劃然有聲。分開肉球，跳出一個(gè)小孩兒來，滿地紅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鐲，肚腹上圍著一塊紅綾，金光射目。這位神圣下世，出在陳塘關(guān)，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靈珠子化身。金鐲是“乾坤圈”，紅綾名曰“混天綾”。此物乃是乾元山鎮(zhèn)金光洞之寶。表過不題。

只見李靖砍開肉球，見一孩兒滿地上跑。李靖駭異，上前一把抱將起來，分明是個(gè)好孩子，又不忍作為妖怪壞他性命，乃遞與夫人看。彼此恩愛不舍，各各憂喜。卻說次日，有許多屬官，俱來賀喜。李靖剛發(fā)放完畢。中軍官來稟：“啟老爺：外面有一道人求見。”李靖原是道門，怎敢忘本，忙道：“請(qǐng)來。”軍政官急請(qǐng)道人。道人徑上大廳，朝上對(duì)李靖曰：“將軍，貧道稽首了。”李靖忙答禮畢，尊道人上坐。道人不謙，便就坐下。李靖曰：“老師何處名山？甚么洞府？今到此關(guān)，有何見諭？”道人曰：“貧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聞得將軍生了公子，特來賀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聞道人之言，隨喚侍兒抱將出來。侍兒將公子抱將出來。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問曰：“此子落在那個(gè)時(shí)辰？”李靖答曰：“生在丑時(shí)。”道人曰：“不好。”李靖問曰：“此子莫非養(yǎng)不得么？”道人曰：“非也。此子生于丑時(shí)，正犯了一千七百殺戒。”又問：“此子可曾起名否？”李靖答曰：“不曾。”道人曰：“待貧道與他起個(gè)名，就與貧道做個(gè)徒弟，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者為師。”道人曰：“將軍有幾位公子？”李靖答曰：“不才有三子：長(zhǎng)曰金吒，拜五龍山云霄洞文殊廣法天尊為師；次曰木吒，拜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為師。老師既要此子為門下，但憑起一名諱，便拜道者為師。”道人曰：“此子第三，取名叫做‘哪吒’。”李靖謝曰：“多承厚德命名，感謝不盡。”喚左右：“看齋。”道人乃辭曰：“這個(gè)不必，貧道有事，即便回山。”著實(shí)固辭，李靖只得送道人出府。那道人別過，徑自去了。

話說李靖在關(guān)上無事，忽聞報(bào)天下反了四百諸侯。忙傳令出，把守關(guān)隘，操演三軍，訓(xùn)練士卒，謹(jǐn)提防野馬嶺要地。烏飛兔走，瞬息光陰，暑往寒來，不覺七載，哪吒年方七歲，身長(zhǎng)六尺。時(shí)逢五月，天氣炎熱，李靖因東伯侯姜文煥反了，在游魂關(guān)大戰(zhàn)竇榮，因此每日操練三軍，教練士卒。不表。

且說三公子哪吒見天氣暑熱，心下煩躁，來見母親，參見畢，站立一傍，對(duì)母親曰：“孩兒要出關(guān)外閑玩一會(huì)，稟過母親，方敢前去。”殷夫人愛子之心重，便叫：“我兒，你既要去關(guān)外閑玩，可帶一名家將領(lǐng)你去，不可貪玩，快去快來，恐怕你爹爹操練回來。”哪吒應(yīng)道：“孩兒曉得。”哪吒同家將出得關(guān)來，正是五月天氣，也就著實(shí)炎熱。但見：

太陽真火煉塵埃，綠柳嬌禾欲化灰。

行旅畏威慵舉步，佳人怕熱懶登臺(tái)。

涼亭有暑如煙燎，水閣無風(fēng)似火埋。

慢道荷香來曲院，輕雷細(xì)雨始開懷。

話說哪吒同家將出關(guān)，約行一里之余，天熱難行。哪吒走得汗流滿面，乃叫家將：“看前面樹蔭之下，可好納涼？”家將來到綠柳蔭中，只見熏風(fēng)蕩蕩，煩襟盡解，急忙走回來，對(duì)哪吒稟曰：“稟公子，前面柳蔭之內(nèi)，甚是清涼，可以避暑。”哪吒聽說，不覺大喜，便走進(jìn)林內(nèi)，解開衣帶，舒放襟懷，甚是快樂。猛忽的見那壁廂清波滾滾，綠水滔滔，真是兩岸垂楊風(fēng)習(xí)習(xí)，崖傍亂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來，走到河邊，叫家將：“我方才走出關(guān)來，熱極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個(gè)澡。”家將曰：“公子仔細(xì)，只怕老爺回來，可早些回去。”哪吒曰：“不妨。”脫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綾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不知這河是九灣河，乃東海口上。哪吒將此寶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紅了。擺一擺，江河晃動(dòng)；搖一搖，乾坤動(dòng)撼。那哪吒洗澡，不覺那水晶宮已晃的亂響。不說那哪吒洗澡，且說東海敖光在水晶宮坐，只聽得宮闕震響，敖光忙喚左右，問曰：“地不該震，為何宮殿晃搖？”傳與巡海夜叉李艮，看海口是何物作怪。夜叉來到九灣河一望，見水俱是紅的，光華燦爛，只見一小兒將紅羅帕蘸水洗澡。夜叉分水，大叫曰：“那孩子將甚么作怪東西，把河水映紅，宮殿搖動(dòng)？”哪吒回頭一看，見水底一物，面如藍(lán)靛，發(fā)似朱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你那畜生，是個(gè)甚東西，也說話？”夜叉大怒，“吾奉主公點(diǎn)差巡海夜叉，怎罵我是畜生？”分水一躍，跳上岸來，望哪吒頂上一斧劈來。哪吒正赤身站立，見夜叉來得勇猛，將身一躲過，把右手套的乾坤圈望空中一舉。此寶原系昆侖山玉虛宮所賜太乙真人鎮(zhèn)金光洞之物，夜叉那里經(jīng)得起，那寶打?qū)⑾聛恚湓谝共骖^上，只打的腦漿迸流，即死于岸上。哪吒笑曰：“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復(fù)到石上坐下，洗那圈子。水晶宮如何經(jīng)得起此二寶震撼，險(xiǎn)些兒把宮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這等兇惡！”正說話間，只見龍兵來報(bào)：“夜叉李艮被一孩童打死在陸地，特啟龍君知道。”敖光大驚：“李艮乃靈霄殿御筆點(diǎn)差的，誰敢打死？”敖光傳令：“點(diǎn)龍兵，待吾親去，看是何人！”話未了，只見龍王三太子敖丙出來，口稱：“父王，為何大怒？”敖光將李艮打死的事說了一遍。三太子曰：“父王請(qǐng)安。孩兒出去拿來便是。”忙調(diào)龍兵，上了逼水獸，提畫桿戟，徑出水晶宮來。分開水勢(shì)，浪如山倒，波濤橫生，平地水長(zhǎng)數(shù)尺。哪吒起身看著水，言曰：“好大水！好大水！”只見波浪中現(xiàn)一水獸，獸上坐一人，全裝服色，持戟驍雄，大叫曰：“是甚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艮？”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見，問曰：“你是誰人？”哪吒答曰：“我乃陳塘關(guān)李靖第三子哪吒是也。俺父親鎮(zhèn)守此間，乃一鎮(zhèn)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與他無干，他來罵我，我打死了他，也無妨。”三太子敖丙大驚曰：“好潑賊！夜叉李艮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膽將他打死，尚敢撒潑亂言！”太子將畫戟便刺，來取哪吒。哪吒手無寸鐵，把頭一低，攢將過去，“少待動(dòng)手，你是何人？通個(gè)姓名，我有道理。”敖丙曰：“孤乃東海龍君三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來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惱了我，連你那老泥鰍都拿出來，把皮也剝了他的。”三太子大叫一聲：“氣殺我！好潑賊！這等無禮！”又一戟刺來。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綾望空一展，似火塊千團(tuán)，往下一裹，將三太子裹下逼水獸來。哪吒搶一步趕上去，一腳踏住敖丙的頸項(xiàng)，提起乾坤圈，照頂門一下，把三太子的元身打出，是一條龍，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這小龍的本像來了，也罷，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條龍筋絳與俺父親束甲。”哪吒把三太子的筋抽了，徑帶進(jìn)關(guān)來。把家將嚇得渾身骨軟筋酥，腿慢難行，挨到帥府門前。哪吒來見母夫人。夫人曰：“我兒，你往那里耍子，便去這半日？”哪吒曰：“關(guān)外閑行，不覺來遲。”哪吒說罷，往后園去了。

且說李靖操演回來，發(fā)放左右，自卸衣甲，坐于后堂。憂思紂王失政，逼反天下四百諸侯，日見生民涂炭，正在那里煩惱。

且說敖光在水晶宮，只聽得龍兵來報(bào)說：“陳塘關(guān)李靖之子哪吒把三太子打死，連筋都抽去了。”敖光聽報(bào)，大驚曰：“吾兒乃興云步雨滋生萬物正神，怎說打死了！李靖，你在西昆侖學(xué)道，吾與你也有一拜之交，你敢縱子為非，將我兒子打死，這也是百世之冤，怎敢又將我兒子筋都抽了！”言之痛心切骨。敖光大怒，恨不能即與其子報(bào)仇，隨化一秀士，徑往陳塘關(guān)來。至于帥府，對(duì)門官曰：“你與我傳報(bào)，有故人敖光拜訪。”軍政官進(jìn)內(nèi)廳稟曰：“啟老爺：外有故人敖光拜訪。”李靖曰：“吾兄一別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忙整衣來迎。敖光至大廳，施禮坐下。李靖見敖光一臉怒色，方欲動(dòng)問，只見敖光曰：“李賢弟，你生的好兒子！”李靖笑答曰：“長(zhǎng)兄，多年未會(huì)，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發(fā)此言？若論小弟，止有三子：長(zhǎng)曰金吒，次曰木吒，三曰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為師，雖未見好，亦不是無賴之輩。長(zhǎng)兄莫要錯(cuò)見。”敖光曰：“賢弟，你錯(cuò)見了，我豈錯(cuò)見！你的兒子在九灣河洗澡，不知用何法術(shù)，將我水晶宮幾乎震倒。我差夜叉來看，便將我夜叉打死。我第三子來看，又將我三太子打死，還把他筋都抽了來。”敖光說至此，不覺心酸，勃然大怒曰：“你還說不曉事護(hù)短的話！”李靖忙陪笑答曰：“不是我家，兄錯(cuò)怪了我。我長(zhǎng)子在九龍山學(xué)藝；二子在九宮山學(xué)藝；三子七歲，大門不出，從何處做出這等大事來？”敖光曰：“便是你第三子哪吒打的！”李靖曰：“真是異事非常。長(zhǎng)兄不必性急，待我教他出來你看。”

李靖往后堂來。殷夫人問曰：“何人在廳上？”李靖曰：“故友敖光。不知何人打死他三太子，說是哪吒打的。如今叫他出去與他認(rèn)。哪吒今在哪里？”殷夫人自思：“只今日出門，如何做出這等事來？”不敢回言，只說：“在后園里面。”李靖徑進(jìn)后園來叫：“哪吒在哪里？”叫了半個(gè)時(shí)辰不應(yīng)，李靖徑走到海棠軒來，見門又關(guān)住。李靖在門口大叫，哪吒在里面聽見，忙開門來見父親。李靖便問：“我兒，你在此作何事？”哪吒對(duì)曰：“孩兒今日無事出關(guān)，至九灣河頑耍，偶因炎熱，下水洗個(gè)澡。叵耐有個(gè)夜叉李艮，孩兒又不惹他，他百般罵我，還拿斧來劈我。是孩兒一圈打死了。不知又有個(gè)甚么三太子叫做敖丙，持畫戟刺我。被我把混天綾裹他上岸，一腳踏住頸項(xiàng)，也是一圈，不意打出一條龍來。孩兒想龍筋最貴氣，因此上抽了他的筋來，在此打一條龍筋絳，與父親束甲。”就把李靖只嚇得張口如癡，結(jié)舌不語，半晌，大叫曰：“好冤家！你惹下無涯之禍。你快出去見你伯父，自回他話。”哪吒曰：“父親放心，不知者不坐罪，筋又不曾動(dòng)他的，他要，元物在此，待孩兒見他去。”哪吒急走來至大廳，上前施禮，口稱：“伯父，小侄不知，一時(shí)失錯(cuò)，望伯父恕罪。元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動(dòng)。”敖光見物傷情，對(duì)李靖曰：“你生出這等惡子，你適才還說我錯(cuò)了。今他自己供認(rèn)，只你意上可過的去！況吾子者，正神也，夜叉李艮亦系御筆點(diǎn)差，豈得你父子無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問你的師父要你！”敖光徑揚(yáng)長(zhǎng)去了。李靖頓足放聲大哭：“這禍不小！”夫人聽見前庭悲哭，忙問左右侍兒，侍兒回報(bào)曰：“今日三公子因游玩，打死龍王三太子。適才龍王與老爺折辨，明日要奏準(zhǔn)天庭。不知老爺為何啼哭。”夫人著忙，急至前庭，來看李靖。李靖見夫人來，忙止淚，恨曰：“我李靖求仙未成，誰知你生下這樣好兒子，惹此滅門之禍！龍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殺害，明日玉帝準(zhǔn)奏施行，我和你多則三日，少則兩朝，俱為刀下之鬼！”說罷又哭，情甚慘切。夫人亦淚如雨下，指哪吒而言曰：“我懷你三年零六個(gè)月，方才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苦辛。誰知你是滅門絕戶之禍根也！”哪吒見父母哭泣，立身不安，雙膝跪下，言曰：“爹爹，母親，孩兒今日說了罷。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此寶皆系師父所賜，料敖光怎的敵得我。我如今往乾元山上，問我?guī)熥穑赜兄饕狻３Ｑ缘溃骸蝗俗鍪乱蝗水?dāng)。’豈敢連累父母？”哪吒出了府門，抓一把土，望空一灑，寂然無影。此是生來根本，借土遁往乾元山來。有詩為證。詩曰：

乾元山上叩吾生，訴說敖光東海情。

寶德門前施法力，方知仙術(shù)不虛名。

話說哪吒借土遁來至乾元山金光洞，候師法旨。金霞童兒忙啟師父：“師兄候法旨。”太乙真人曰：“著他進(jìn)來。”金霞童子至洞門對(duì)哪吒曰：“師父命你進(jìn)去。”哪吒至碧游床倒身下拜。真人問曰：“你不在陳塘關(guān)，到此有何話說？”哪吒曰：“啟老師：蒙恩降生陳塘，今已七載。昨日偶到九灣河洗澡，不意敖光子敖丙將惡語傷人，弟子一時(shí)怒發(fā)，將他傷了性命。今敖光欲奏天庭，父母驚慌，弟子心甚不安，無門可救，只得上山，懇求老師，赦弟子無知之罪，望祈垂救。”真人自思曰：“雖然哪吒無知，誤傷敖丙，這是天數(shù)。今敖光雖是龍中之王，只是步雨興云，然上天垂象，豈得推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瀆天庭，真是不諳事體！”忙叫：“哪吒過來，你把衣裳解開。”真人以手指在哪吒前胸畫了一道符箓，分付哪吒：“你到寶德門，如此如此。事完后，你回到陳塘關(guān)與你父母說，若有事，還有師父，決不干礙父母。你去罷。”

哪吒離了乾元山，徑往寶德門來。正是天宮異景非凡像，紫霧紅云罩碧空。但見上天，大不相同：

初登上界，乍見天堂，金光萬道吐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只見那南天門：碧沉沉琉璃造就，明晃晃寶鼎妝成。兩傍有四根大柱，柱上盤繞的是興云步霧赤須龍；正中有二座玉橋，橋上站立的是彩羽凌空丹頂鳳。明霞燦爛映天光，碧霧朦朧遮斗日。天上有三十三座仙宮：遺云宮、昆沙宮、紫霄宮、太陽宮、太陰宮、化樂宮……一宮宮脊吞金獬豸；又有七十二重寶殿：乃朝會(huì)殿、凌虛殿、寶光殿、聚仙殿、傳奏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壽星臺(tái)、祿星臺(tái)、福星臺(tái)，臺(tái)下有千千年不卸奇花；煉丹爐、八卦爐、水火爐，爐中有萬萬載常青繡草。朝圣殿中絳紗衣，金霞燦爛；彤廷階下芙蓉冠，金碧輝煌。靈霄寶殿，金釘攢玉戶；積圣樓前，彩鳳舞朱門。伏道回廊，處處玲瓏剔透；三檐四簇，層層龍鳳翱翔。上面有紫巍巍、明晃晃、圓丟丟、光灼灼、亮錚錚的葫蘆頂，左右是緊簇簇、密層層、響叮叮、滴溜溜、明朗朗的玉佩聲。正是：

天宮異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稀。

金闕銀鸞并紫府，奇花異草暨瑤天。

朝王玉兔壇邊過，參圣金烏著底飛。

若人有福來天境，不墮人間免污泥。

哪吒到了寶德門，來的尚早，不見敖光。又見天宮各門未開，哪吒站立在聚仙門下。不多時(shí)，只見敖光朝服叮當(dāng)，徑至南天門。只見南天門未開。敖光曰：“來早了，黃巾力士還不曾至，不免在此間等候。”哪吒看見敖光，敖光看不見哪吒。哪吒是太乙真人在他前心書了符箓，名曰“隱身符”，故此敖光看不見哪吒。哪吒看見敖光在此等候，心中大怒，撒開大步，提起手中乾坤圈，把敖光后心一圈，打了個(gè)餓虎撲食，跌倒在地。哪吒趕上去，一腳踏住后心。不知敖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