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玫瑰花瓣上顫動，黃芷晴坐在梳妝臺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翡翠戒指內側新刻的字痕。

沐華庭正在衣帽間系領帶，軍裝筆挺的身影在鏡中若隱若現。

“夫人。“

管家輕叩門扉，遞來一份泛黃的文件，“您要的醫療檔案。“

紙張邊緣已經卷曲，上面蓋著軍部醫院的鋼印。

黃芷晴的目光落在診斷日期上——沐辰逸出生后的第三個月。

「永久性輸精管結扎術」

「手術同意人：孟懷瑾」

鋼筆突然從指間滑落，在羊絨地毯上砸出悶響。

衣帽間的動靜停了，沐華庭緩步走來，掌心覆在黃芷晴顫抖的手背上。

他的體溫透過紙張傳來，像在融化一塊冰。

“現在明白了？“

他取下黃芷晴指間的戒指，對著陽光端詳內側的刻字，“沐家只需要一個繼承人。“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聲，沐辰逸的軍用吉普碾過碎石路。

父子倆今日要同去開會，一個代表傳統派，一個象征新生代——多么完美的平衡。

“之前那些情人...“

黃芷晴盯著他一絲不茍的領口，那里曾留下過她的齒痕，“都知道？“

他低笑，俯身為黃芷晴戴上耳墜，冰涼的鉑金貼著頸側：“她們要錢，而我要掩護。“

呼吸掃過耳廓，“各取所需。“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

露臺的紗簾被晨風吹起，像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沐辰逸站在庭院中央，軍裝筆挺，卻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他手中的骨瓷茶杯狠狠砸向石階，碎片飛濺，在陽光下折射出無數刺眼的光點。

“少將...“副官戰戰兢兢遞上新的茶杯。

“滾。“

他扯開領帶的動作近乎粗暴，絲綢布料在頸間勒出紅痕。

黃芷晴站在二樓窗前，清楚地看見他喉結上那道疤——那是去年在頤和，黃芷晴情動時咬出的傷口。

沐華庭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帶著雪松香的氣息籠罩住黃芷晴：“辰逸最近脾氣見長。“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樓下那個暴怒的年輕人與他毫無血緣關系。

黃芷晴下意識撫上小腹——那里還殘留著昨夜歡愛的酸脹感。

“不去安撫你兒子？“

“他早該學會接受現實。“

沐華庭為她披上羊絨披肩，指尖不經意擦過鎖骨處的吻痕，“就像你接受的那樣。“

院中的沐辰逸突然抬頭，鷹隼般的目光穿透紗簾，直直刺向黃芷晴。

那一瞬間的暴戾讓黃芷晴渾身發冷，仿佛回到頤和那夜，他在黃芷晴耳邊說的最后一句話：

“你會后悔的。“

管家匆匆跑來收拾碎片，沐辰逸卻一腳踢開瓷片，轉身走向車庫。

軍用吉普的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輪胎碾過玫瑰叢，鮮紅花瓣混著泥土濺上白墻。

“他弄壞了你最喜歡的朱麗葉玫瑰。“黃芷晴輕聲道。

沐華庭只是笑了笑，從背后環住黃芷晴的腰，下巴擱在她發頂：“沒關系。“

手掌覆上黃芷晴的腹部，“明年這里...會開出新的。“

樓下，那片染血的瓷片上，還印著沐家的家徽。

就像他們三個人，看似一體，實則早已支離破碎。

而最諷刺的是——這場荒唐的棋局里，唯一真心愛黃芷晴的，竟然是那個最不該動心的。

沐華庭從容地吻了吻黃芷晴發頂：“今晚有暴雪，記得關窗。“

軍靴聲漸遠，黃芷晴攥緊那份檔案。

原來這場婚姻里，最溫柔的囚籠不是翡翠戒指，而是他用殘缺的身體，給黃芷晴最徹底的占有。

保險箱密碼1224在腦海中閃爍——圣誕夜，不僅是母親的忌日。

也是沐華庭失去生育能力的那天。

——

暮色中的沐家祠堂

沐辰逸將黃芷晴抵在供奉牌位的紫檀木案前，手指粗暴地撬開黃芷晴緊握的掌心。

一枚老式懷表滾落出來，表蓋彈開的瞬間，泛黃的照片在月光下無所遁形——

二十歲的黃芷晴的母親站在斐多河畔，笑靨如花。

而她身側那個穿舊式西裝的青年，眉眼間全是沐華庭的影子。

“看清楚了？“

沐辰逸的犬齒碾過黃芷晴耳垂，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你不過是個替身。“

祠堂的穿堂風掀起黃芷晴的裙擺，懷表鏈條纏在腕間，勒出深紅的痕。

黃芷晴突然想起新婚夜沐華庭看她的眼神——那不是欲望，而是透過黃芷晴在凝視某個永遠得不到的幻影。

“知道我母親怎么死的嗎？“

他拽著黃芷晴頭發迫使她看向最角落的牌位，“產床上的血浸透了整床被褥，而父親就站在門外...“

冰涼的手指劃過黃芷晴脖頸，“聽著她咽下最后一口氣。“

遠處傳來軍靴踏過青石板的聲響，沐辰逸突然將懷表塞回黃芷晴內衣里，金屬的寒意激得黃芷晴渾身一顫：“猜猜看...“

唇瓣擦過黃芷晴顫抖的眼睫，“他下次抱你的時候，喊的是'芷晴'...“

“還是'阿纓'？“

母親的小名像把刀扎進心臟。

她踉蹌后退，撞翻了長明燈。

滾燙的燈油潑在手臂上，卻感覺不到疼。

沐華庭出現在廊下的瞬間，沐辰逸已經恢復成恭順的兒子模樣。

只有黃芷晴知道，他背在身后的手正摩挲著那把黃芷晴偷偷塞給他的鑰匙——北郊礦洞保險柜的鑰匙。

“怎么了？“

沐華庭皺眉擦去黃芷晴臉上的燈油，動作溫柔得像在擦拭古董瓷器。

當他目光落在黃芷晴凌亂的衣領時，瞳孔驟然緊縮——母親的懷表鏈正閃著微光。

雪松香突然變得令人窒息。

黃芷晴看著他顫抖的指尖伸向自己的領口，卻在即將觸碰時猛地收回。

二十年來第一次，這個永遠從容的男人露出了破綻。

“華庭...“黃芷晴撫上他慘白的臉，“你很愛她吧！“

祠堂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在沐辰逸譏諷的目光中，在列祖列宗的注視下，沐華庭緩緩跪地，額頭抵著黃芷晴手背的樣子像個懺悔的罪人。

而沾了燈油的懷表里，母親的笑臉正在慢慢融化。

其實黃芷晴早就知道，在很多年前，黃芷晴就知道了。

十五歲的黃芷晴蜷縮在古籍書架后的暗格里，羊絨裙擺沾滿灰塵。

透過雕花木柵的縫隙，她看見孟懷瑾將一份泛黃的地契推進孟老爺子手中。

“北郊礦場的尸體，必須永遠埋著。“

老爺子咳嗽著，痰盂里泛起血沫，“阿纓當年就是...“

“父親放心。“

孟懷瑾的軍靴碾過地上未熄的煙蒂，“阿芷會守口如瓶。“

他的目光突然掃向書架，黃芷晴死死咬住手腕才沒叫出聲。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的瞬間，終于明白母親葬禮那日，為何外祖父親手將她從棺材旁拖開——

“這丫頭長得像阿纓。“

枯槁的手指掐得黃芷晴下巴青紫，“好好待她。“

——

暴雨拍打著玫瑰窗，黃芷晴將母親遺留的日記一頁頁投入壁爐。

火舌舔舐過那些觸目驚心的真相：

黃家，李家，孟家，甚至整個華立豪門，太多太多的事情……

翡翠戒指在火光中迸出裂紋，原來沐華庭透過黃芷晴看到的，從來不是母親——

而是他自己的軟肋。

“夫人在做什么？“

沐華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衣服沾著夜雨的潮氣。

黃芷晴轉身時，睡袍腰帶恰到好處地松開，露出鎖骨下那枚與母親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在學母親...“指尖劃過他腰間配槍，“燒掉不該存在的東西。“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多年來第一次失態地拽開黃芷晴衣領。

當看清那本快焚盡的日記時，這個親手簽署過無數死刑令的男人，竟然在發抖。

“很驚訝？“

黃芷晴撫上他慘白的臉，“孟懷瑾沒告訴你嗎...“貼著他耳垂呵氣，“那個總躲在藏書閣的小女孩...“

“早就把你們的秘密...“

“都刻在骨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