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將“腐朽廢土”徹底吞噬。喪尸的嘶吼聲在遠(yuǎn)處此起彼伏,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提醒著人們這個世界的殘酷。林燼、王胖子和刺三人藏身于一棟相對堅(jiān)固的廢棄公寓樓三層的一個小套間里。門窗都被用能找到的家具堵死,只留下狹窄的觀察縫隙。
王胖子在角落里蜷縮著,身上蓋著幾件從便利店順來的厚衣服,早已鼾聲如雷,腰側(cè)的傷口已經(jīng)簡單處理過。經(jīng)歷了一天的亡命奔逃、生死搏殺和驚嚇,他透支的體力終于支撐不住。
套間很小,只有一室一廳??蛷d的破沙發(fā)上,林燼和刺隔著一段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坐著,中間點(diǎn)著一小堆用舊報(bào)紙和木屑引燃的篝火,微弱的光芒跳動著,勉強(qiáng)驅(qū)散一些寒意和黑暗,也在兩人臉上投下?lián)u曳的陰影。
氣氛有些凝滯。只有柴火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和外面隱約的嘶吼。
林燼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著眼睛假寐,但神經(jīng)依舊緊繃。他腦中盤算著明天的計(jì)劃:混沌坩堝次數(shù)刷新,必須好好利用?;寅梻虮鴪F(tuán)…職業(yè)卷軸…匪幫的威脅…每一個都是難題。他需要力量,迫切地需要。
一陣輕微的、壓抑的咳嗽聲傳來。
林燼睜開眼,看向?qū)γ娴拇?。她抱著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栗色的長發(fā)有幾縷滑落,遮住了半邊臉頰?;鸸庥痴障?,她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小片陰影,原本清冷倔強(qiáng)的臉龐此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脆弱和疲憊。那聲咳嗽似乎驚動了她,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那件單薄的便利店制服外套,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
深秋的廢土夜晚,寒氣刺骨。她穿得太少了。
林燼沉默了幾秒,起身,動作很輕地走到王胖子身邊,從那堆“衣服被褥”里抽出一條相對厚實(shí)、還算干凈的毛毯。他拿著毯子,走到刺面前。
刺立刻警覺地抬起頭,那雙桃花眼里瞬間恢復(fù)了慣有的疏離和警惕,像只受驚的貓。
林燼沒說話,只是把毯子遞了過去。
刺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她沒有立刻接。
“拿著?!绷譅a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絲熬夜的沙啞,但很平靜,“凍病了,明天跑路都成問題。我們還需要你帶路找灰鷹?!?
理由很充分,很務(wù)實(shí),不帶任何多余的溫情。
刺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假。最終,她眼里的警惕稍稍褪去,抿了抿唇,低聲道:“謝謝?!彼焓纸舆^了毯子,展開,裹在了自己身上。暖意包裹上來,她緊繃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點(diǎn)點(diǎn)。
林燼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重新閉上眼睛。但這一次,他眼角的余光能瞥見火光下,裹著毯子的身影似乎不再那么緊繃了。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外面的嘶吼聲似乎也遠(yuǎn)了一些。
“你…為什么救我?”刺的聲音突然響起,很輕,像羽毛拂過水面,打破了沉寂。
林燼再次睜開眼?;鸸庵?,她正看著他,眼神不再是完全的疏離,而是帶著一種真實(shí)的、尋求答案的探究。也許是在這短暫的安全感里,她放下了部分心防。
“順手?!绷譅a言簡意賅,語氣平淡,“而且那幾個渣滓,看著煩。”這是實(shí)話。他并非刻意英雄救美,只是厭惡那種恃強(qiáng)凌弱的行徑,本能地出手了。當(dāng)然,那個背包的誘惑也是因素之一,但這部分他選擇忽略。
刺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甚至嘴角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像是自嘲?!绊樖帧芊夏愕娘L(fēng)格?!彼D了頓,目光落在林燼放在手邊的“破傷風(fēng)之刃”上,那粗糙的錘頭上還殘留著暗紅的污跡?!澳恪孟窈芰?xí)慣這種事?”她指的是殺人,無論是喪尸還是人。
林燼沉默了一下,拿起一根小木棍撥弄了一下火堆,火星四濺。“不習(xí)慣。”他聲音低沉,“沒人會習(xí)慣。只是…不這么做,死的就是我,或者胖子,或者…你?!彼痤^,目光坦然地迎上刺的視線,“在這里,選擇權(quán)很奢侈?;钕氯?,是唯一的目標(biāo)。”
他的眼神很直接,沒有虛偽的悲憫,也沒有刻意的冷酷,只有一種在絕境中被磨礪出的、近乎殘酷的清醒。這種坦誠,反而讓刺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她見過太多人在末日里崩潰、瘋狂、或者用虛偽的善良掩飾自私。林燼的“不圣母”,反而顯得真實(shí)。
“活下去…”刺低聲重復(fù)著,裹緊了身上的毯子,目光投向跳躍的火苗,眼神有些飄忽,“是啊…活下去…”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臉上閃過一絲深切的痛苦和迷茫,但很快被她壓了下去。
林燼沒有追問。每個人都有不愿觸碰的過去,尤其是在這樣的世界里。
又是一陣沉默,但這一次,空氣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僵硬。篝火的暖意,毯子的溫度,還有剛才那幾句簡短的、觸及本質(zhì)的對話,在兩人之間悄然架起了一座微弱的橋梁。
“你呢?”林燼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指了指刺放在手邊的匕首和棒球棍,“便利店店員…身手不錯?!彼傅氖撬龏Z棍反擊黃毛的那一下,干凈利落,帶著狠勁,絕非普通店員能做到。
刺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自嘲地笑了笑:“以前…練過一點(diǎn)防身術(shù)。沒想到,真用上了,還是在這種地方?!彼苤鼐洼p,顯然不想深談。但她拿起匕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刀柄,眼神復(fù)雜?!爸皇菦]想到,學(xué)了用來自衛(wèi)的東西,最后變成了…殺人的工具。”她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對殺人的真實(shí)情緒。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深沉的、被命運(yùn)捉弄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惡。
林燼看著她手指細(xì)微的動作和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心中了然。他拿起“破傷風(fēng)之刃”,掂量了一下:“工具本身沒有善惡。用它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同伴,它就是好的?!彼D了頓,聲音低沉而有力,“在這里,猶豫和軟弱,才是真正的原罪?!?
他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刺的心底漾開漣漪。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林燼?;鸸庠谒樕咸S,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和那雙深邃而堅(jiān)定的眼睛。沒有居高臨下的說教,只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理解和一種不容置疑的生存哲學(xué)。
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同伴…刺的心里反復(fù)咀嚼著這幾個字。她看向角落里熟睡的胖子,又看向眼前這個在絕境中依然保持著冷靜和力量的男人。一種陌生的、微弱的安全感,在她冰冷的心底悄然滋生。
“你說得對。”刺的聲音低了下去,但不再顫抖。她握緊了匕首,眼神重新變得堅(jiān)定起來,只是這一次,那份堅(jiān)定里似乎少了些孤絕,多了些別的什么。
兩人沒有再說話。篝火噼啪作響,溫暖的光暈籠罩著小小的空間。外面的嘶吼似乎成了遙遠(yuǎn)的背景音。林燼靠在墻上,閉目養(yǎng)神,但能清晰地感覺到對面那道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片刻,才緩緩移開。
刺裹著毯子,身體不再瑟縮,而是微微向火堆的方向靠了靠,仿佛在汲取更多的暖意。她的目光落在跳躍的火苗上,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多了一絲思索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依賴。
林燼的嘴角,在陰影中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他調(diào)出只有他能看到的天賦面板:
【混沌坩堝:0/3 (刷新倒計(jì)時:05:27:43)】
快了。
他需要休息,養(yǎng)精蓄銳。明天的廢土,還有更嚴(yán)峻的挑戰(zhàn)在等著他們。而身邊這個像玫瑰一樣帶刺卻又在寒風(fēng)中微微綻放的女人,似乎…不再僅僅是需要保護(hù)的累贅,而可能成為一個值得信賴的同伴。
夜還很長,但篝火的暖意和那份悄然滋生的、在生死邊緣建立起來的微妙情愫,讓這廢土的寒夜,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絕望。兩人就在這沉默的陪伴和篝火的溫暖中,各自守著心事,等待著黎明的到來,也等待著混沌坩堝的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