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雪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封郵件，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郵件來自《AI倫理與未來》期刊的主編，措辭客氣但內容尖銳——她公司研發的人工智能音樂生成系統“音靈“被指控抄襲了三位人類作曲家的作品片段。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調出系統后臺的源代碼檢查。窗外上海陸家嘴的燈火璀璨，照不進她此刻陰霾的心情。

手機震動起來，是張凌赫發來的語音消息：“小雪，我剛從錄音棚出來，又廢了一版demo...威尼斯那邊催得緊，但我總覺得東西方音樂的融合聽起來像大雜燴。“他的聲音里透著疲憊。

付凌雪看了看表，已是晚上十點半。她撥通電話：“我這邊也遇到麻煩了，出來喝一杯？老地方。“

半小時后，外灘一家隱蔽的爵士酒吧里，張凌赫推門而入，黑色高領毛衣襯得他輪廓分明。他徑直走向角落里的付凌雪，在她對面坐下，手指上還沾著琴弦留下的松香。

“所以，什么情況？“他接過她推來的威士忌，冰塊在琥珀色液體中輕輕碰撞。

付凌雪將筆記本轉向他：“'音靈'系統被指控抄襲。算法在訓練過程中可能過度擬合了幾位作曲家的風格特征，生成的音樂與他們作品有70%相似度。“

張凌赫皺眉瀏覽著郵件：“這算抄襲嗎？人類作曲家不也互相借鑒？“

“這就是問題所在。“付凌雪揉了揉太陽穴，“法律上處于灰色地帶，但輿論已經炸鍋。董事會要求我一周內給出解決方案，否則考慮暫停項目。“

張凌赫沉默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你剛才說系統能分析音樂風格特征？“

“嗯，基于深度學習的風格解構算法。“

“那能不能...“張凌赫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幫我分析東西方音樂的差異點？不是簡單拼接，而是找到內在的和諧邏輯！“

付凌雪怔了怔，一個想法在腦海中成形：“或許...我們可以合作一個項目？用你的音樂和我的技術，打造一個沉浸式藝術體驗。這樣既能展示AI的輔助創作能力，又能強調人類藝術家的核心地位。“

“音樂與科技的對話？“張凌赫眼中閃爍著興奮，“就叫'聲之形'如何？讓觀眾看見聲音的形狀，聽見視覺的韻律。“

兩人越聊越興奮，直到服務生提醒打烊。走出酒吧時，黃浦江的夜風帶著初春的涼意，付凌雪不自覺地往張凌赫身邊靠了靠。

一周后，張凌赫工作室。

“不對，還是不對。“他煩躁地摘下監聽耳機，面前的控制臺上散落著十幾版未完成的樂譜。電腦屏幕上是付凌雪團隊開發的“風格熱力圖“，將東方五聲音階與西方調式系統的差異用彩色編碼呈現。

付凌雪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來，看到男友抓狂的樣子不禁莞爾：“又卡在過渡段了？“

“就像讓水墨畫和油畫在同一張畫布上和諧共存...“張凌赫仰頭灌下咖啡，“理論上可行，實操起來...“他突然頓住，“等等，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你又卡在...“

“不，前一句！和諧共存！“張凌赫猛地站起來，“我們一直試圖融合，為什么不讓它們對話？像兩個舞者，時而呼應，時而對抗！“

付凌雪眼睛一亮：“就像AI與人類藝術家的關系！“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幾乎住在了工作室。付凌雪帶領團隊改進算法，加入嚴格的原創性檢測模塊，并公開了部分訓練數據集以示透明。同時，她為張凌赫開發了定制工具，能實時可視化音樂的情感曲線和結構張力。

然而，當“聲之形“項目消息傳出后，藝術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是對純粹藝術的褻瀆！“著名古典音樂評論家周閔在文化論壇上公開批評，“科技公司想用算法取代藝術家的靈魂！“

更糟的是，威尼斯電影節藝術總監打來電話委婉表示擔憂：“張先生，我們欣賞創新，但主題曲如果涉及AI輔助創作，評委會可能會有...顧慮。“

掛斷電話后，張凌赫一拳砸在鋼琴上，發出刺耳的和弦。付凌雪默默走過來，從背后環住他：“要不...我們放棄？“

“不。“張凌赫轉身握住她的手，“記得我們第一次合作時你說過什么嗎？'真正的創新總會遭遇質疑'。“

付凌雪望著他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那我們就用作品說話。“

轉折點出現在蘇州。為尋找靈感，兩人來到張凌赫童年常去的拙政園。春雨淅瀝，他們坐在聽雨亭中，看水滴在池塘里畫出漣漪。

“聽。“張凌赫突然說，“雨打在瓦片、竹葉、石板上的聲音...像不像不同樂器的對話？“

付凌雪若有所思：“每種材質都在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卻又構成和諧的整體...“

“就像東西方音樂！“張凌赫激動地掏出手機錄音，“不需要強行統一，只要找到那個...那個...“

“共通的節奏框架。“付凌雪接道，同時打開平板電腦快速建模，“看，如果把雨聲的波形圖轉換成...“

一周后，張凌赫終于完成了主題曲《墨與光》。作品以古琴泛音開場，逐漸融入弦樂四重奏，中間段落甚至加入了AI實時生成的電子音效——但每個音符都經過他精心調整。

與此同時，付凌雪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成立“藝術倫理委員會“，邀請包括被指控作曲家在內的人士共同監督AI創作。更令人驚訝的是，她公開了“音靈“系統的輔助創作模式，強調AI只是工具，真正的藝術決策永遠屬于人類。

“聲之形“展覽開幕當晚，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前人潮涌動。入口處，每位觀眾都收到一個傳感器手環，能根據心率實時影響展廳內的聲音景觀。

“緊張嗎？“張凌赫整理著西裝領口，問身旁一襲銀色長裙的付凌雪。

“比路演輕松多了。“她笑著調整他的領結，“畢竟這次我們站在一起。“

展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球形裝置。當張凌赫彈奏《墨與光》時，付凌雪的AI系統將音符轉化為動態光影，在球體上流動變幻。更奇妙的是，觀眾的手環數據會輕微改變音樂的泛音結構，使每場表演都獨一無二。

表演達到高潮時，古典樂評家周閔突然走到控制臺前。全場屏息——卻見他拿起準備好的二胡，即興加入演奏。傳統樂器與電子音效的碰撞，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和諧。

演出結束，掌聲經久不息。威尼斯電影節代表當場確認將采用《墨與光》作為開幕曲，而一位硅谷投資人則向付凌雪表達了合作意向。

深夜，兩人溜出慶功宴，跑到博物館天臺。黃浦江的夜風依舊，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看那邊。“張凌赫指向陸家嘴的霓虹，“像不像我們今晚創造的聲光世界？“

付凌雪靠在他肩上：“知道嗎？改進算法時我發現，最好的訓練數據不是模仿杰作...而是捕捉那些不完美的即興瞬間，就像今晚周閔的加入。“

張凌赫輕笑：“而我的突破點是明白音樂不需要'完美融合'，只需要'真誠對話'。“他轉向她，突然單膝跪地，“就像我們...“

付凌雪瞪大眼睛，看著他掏出一個小巧的U盤：“這是...“

“我寫的999首情歌，用你的AI分析出最動人的旋律片段...然后親手重新編曲。“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付凌雪，你愿意和我共創人生的'聲之形'嗎？“

U盤插入平板，一段融合了古琴與鋼琴的旋律流淌而出。付凌雪笑著流淚，在旋律中點頭。遠處，城市的燈光與星光交織，宛如一曲無聲的交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