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李木桃幾乎微不可聞地嘖了一聲。

“還真是麻煩。”

機艙內還清醒著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死了，他們仿佛也沒有看到剛才的李木桃兩人和方明業之間的對峙。

只是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絕望地尖叫。

舷窗外，那面巨大暗影猛地一顫，梅尼913號航班在虛假與現實中完全重合。

一瞬間，暗紅粘稠、散發著腐朽鐵銹腥氣的液體，如同無數條蘇醒的毒蛇，從它扭曲破碎的舷窗里汩汩涌出。落地后，化成一只只紅身白面的怪物。

粘稠的血漿迅速爬滿了整面舷窗，像一張巨大的猩紅幕布，隔絕了外界所有正常的光明與黑暗，只將一片令人窒息的血色強行涂抹進機艙內每一個人的視野里。

一個靠窗邊的女孩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尖叫都卡在了喉嚨里，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張張慘白猙獰的臉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動作簡潔迅猛，一腳踹開了靠近女孩的怪物。

砰！

怪物被這蘊含爆發力的一撞帶偏了方向，沉重的身體狠狠砸在旁邊的座椅靠背上，發出一道令人牙酸的悶響。

但它仿佛毫無痛覺，只是僵硬地扭過脖子，那雙慘白的眼睛死死鎖定了破壞它“捕獵”的王天守，喉嚨里發出的嗬嗬聲更加急促刺耳。

“明知道是假的，卻也要為了他們拼盡全力嗎……”

李木桃輕嘆一口氣，嘆息聲宛如羽毛拂過一粒塵埃。

“罷了罷了。既如此，就幫你一把吧……”

她垂眸，指尖在手中飛速掐算，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艮門，生！”

“呼——，上天留有好生之德。”

右手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上閃電般劃過，一絲銳痛傳來，鮮紅的血珠瞬間沁出。

不需要符紙，也不需要朱砂。

她自為筆，天地為符，乾坤借法！

她毫不猶豫地將染血的指尖按在冰冷的飛機舷窗上。那層厚厚的、堅固的復合玻璃，此刻成了她所借之符。

李木桃的指尖在玻璃上急速滑動，動作快得帶出殘影！

每一筆落下，都伴隨著指尖沁出的鮮血，在光滑的玻璃表面留下一道道古老奇異又充滿玄奧的赤紅軌跡！

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攪動，發出細微的嗡鳴。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威嚴的氣息，隨著她指尖的移動，悄然在狹窄的機艙內彌漫開來。

周圍的怪物自然察覺到了威脅，一個兩個都不要命地撲上來。

王天守在她開始畫符之際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看著一個又一個怪物朝她撲過去時，更是毫不猶豫地飛身格擋。

“你畫符！我來拖延時間！”

雖然此前兩人從來沒有合作過，但此刻卻爆發出驚人的默契。

李木桃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雖然臉色逐漸發白，但手下動作卻一刻不停。

就在符箓最后一筆完成的剎那——

“嗡——！”

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震鳴，仿佛從虛空深處傳來！

血符成！

其上紋路繁復神秘，此刻透出一股鎮壓萬邪的凜冽之意。

機體內，那由鮮血構成的符箓猛地爆發出刺目的金色光芒！

這光芒并非柔和的光暈，而更像是一道道細密跳躍的金色電蛇，瞬間爬滿了整個客艙。

以符箓為中心，一股強大而無形的斥力轟然爆發！

“吼——！”

龍靈現，驅萬邪！

那剛掙扎著要再次撲向王天守的怪物，被這無形的斥力猛地擊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咆哮。

其余怪物也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一般，盡數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機艙尾部狹窄的隔板上，震得整個艙壁都發出一聲巨響。

王天守扶墻勉強撐住了自己快脫力的身體，他看著遠處癱軟在地，劇烈抽搐著的怪物，終于松下最后一口氣。

白面紅身的怪物口鼻中涌出大量帶著血絲的泡沫，皮膚下那瘋狂蠕動的暗紅氣息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燒，發出滋滋的輕響，瞬間便消散了大半。

“這是……”

他艱難開口問道，“人？”

“不。”

李木桃收回手，神色平靜。

“準確來說，是人的靈魂。他們之前被黑太歲污染了。”

不過，這下不止他倆看到了，客艙中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個個散發著白色光暈的靈魂，在邪氣褪去后，只剩下赤裸裸的痛苦，悲傷而絕望地望著周圍帶著恐懼目光看著他們的人群。

機艙里死一般的寂靜。幸存者們的目光，從原本驚恐絕望，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震撼替代。

他們呆呆地看著舷窗上那還在微微閃爍、散發著令人心悸威壓的金色血符，又看向那個指尖染血、面色微白卻站得筆直的年輕女孩。

正是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她剛才以非人的力量，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將那看似無可反抗的邪惡力量生生鎮壓了下去！

就連一旁的王天守，看向李木桃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敬畏。

他默默起身，檢查了最開始那個他拼盡全力保護的女孩。

女孩雖然也有二十出頭，但她的眼神懵懵懂懂，不過看向他時卻有自然而然的依戀。

“阿言，我找到你了。”

“對不起。”

他轉頭對著李木桃道，“我其實，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偉大。”

李木桃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早知道了。”

畢竟她現在還能看見兩人腕間雖然斷掉但此刻不斷糾纏的姻緣紅線。

而且，他之前能一眼認出那個面目全非的死老頭方明業也不是意外。

王天守一定查到了什么他十分在意的東西才會把那張老臉深深刻入腦海之中，哪怕變成了那副死樣子都能準確說出他的名字。

除了極致的愛，那就只剩極致的恨了。

當時雖然略感奇怪，如今再看到遠處那個發著白光的阿言時，卻只剩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地門已開，我準備將他們都超度了，有什么想說的話，趁早交代干凈吧……”

王天守沉默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