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風聲驟起,蕭云深猛地回頭,那雙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兩團燃燒的鬼火。他下意識將白璃護在身后,滄溟劍橫于胸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別輕舉妄動。”白璃低聲道,妖力悄然涌上指尖,“他還沒出手。”
話音未落,那雙眼睛倏地閉合,空氣中殘留的妖氣也仿佛被風吹散。四周重歸寂靜,唯有夜梟在遠處發出幾聲低鳴。
蕭云深卻沒有放松警惕,他能感覺到剛才那股氣息雖已退去,卻并未遠離,仿佛某種獵食者,在暗處靜靜觀察著他們的破綻。
“走吧。”他低聲說,拉著白璃繼續前行。
兩人一路疾行,直到天邊泛起微光,才尋到一處山洞稍作歇息。白璃靠在石壁上,臉色蒼白,額角還殘留著戰斗后的冷汗。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隱隱傳來刺痛——噬心蠱已經開始蘇醒。
“你撐得住嗎?”蕭云深問。
“還能撐幾天。”她勉強一笑,“我們得盡快找到苗疆的解法。”
他們都知道,噬心蠱一旦徹底發作,便會吞噬宿主的心神,令其陷入瘋狂。而白璃的母親當年為了救她,主動承受了這道詛咒的反噬,如今這份痛苦,正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靈魂。
晨霧彌漫,二人踏上前往苗疆的路途。一路上,他們避開人煙密集之地,繞過太虛宗的勢力范圍,穿行在荒無人煙的密林之中。越是深入南境,空氣便越發潮濕悶熱,連呼吸都帶著一股腐爛的氣息。
第七日清晨,他們在一處溪流旁停下休息。水聲潺潺,白璃蹲在岸邊清洗手臂上的傷口,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誰?”蕭云深立刻警覺起來,手中長劍出鞘半寸。
一個身著苗族盛裝的少女從樹后轉出,頭戴銀飾,頸掛銅鈴,笑容明媚如春日暖陽。她背著一只竹簍,里面隱約可見幾株奇異的花。
“兩位遠道而來,不怕迷路在這片毒瘴之地么?”少女用一口流利的漢話問道。
“你是何人?”蕭云深語氣冷淡。
“我叫阿蠻。”少女眨了眨眼,“是這片山里的蠱女。”
白璃聞言眉頭一皺,蠱女在江湖中素有惡名,傳言她們以毒養蠱、以蠱控人,若非迫不得已,沒人愿意與之接觸。
“你們身上有股奇怪的氣息。”阿蠻走近幾步,目光落在白璃身上,“像是……噬心蠱的味道?”
白璃心中一驚,下意識后退一步。
“你怎么知道噬心蠱?”蕭云深握緊劍柄。
阿蠻輕輕一笑:“我既是蠱女,自然識得百毒。”她從竹簍中取出一朵血紅色的花,花瓣邊緣泛著幽藍光澤,透出一絲詭異的香氣。“這是情蠱花,可解萬毒,也可亂人心智。若你們真想活命,不妨收下它。”
白璃遲疑片刻,還是接過那朵花。
“謝謝。”她說。
阿蠻點點頭,轉身離去,銀鈴叮當作響,漸漸消失在密林深處。
“你不該接她的東西。”蕭云深皺眉。
“我知道。”白璃低頭看著手中的花,“但她確實說得沒錯,我體內的情況越來越糟了。如果這真是情蠱花,或許能為我們爭取時間。”
蕭云深沉默片刻,終是沒有再勸。
夜幕降臨,他們在一處山崖下扎營。篝火映照著白璃的臉龐,她盯著那朵情蠱花看了許久,最終輕輕咬下一片花瓣。
剎那間,她的眼神變得空洞,整個人仿佛被什么無形的力量拉入了另一個世界。
“白璃?”蕭云深察覺不對,立即起身。
“你……是誰?”她忽然抬頭,聲音冰冷陌生。
“我是蕭云深。”他上前一步。
“不。”白璃緩緩站起,眼中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芒,“你不是他。”
話音剛落,她猛然出手,指尖劃出一道凌厲的妖氣,直取蕭云深咽喉!
他倉促閃避,堪堪躲開,心中震驚不已——她竟然真的陷入了幻境!
白璃攻勢不斷,招式狠辣,每一擊都帶著致命殺意。蕭云深只能被動防守,不敢真正反擊。他知道,只要她還在幻境中,就無法分辨現實與虛妄。
“醒過來!”他大喝一聲。
白璃卻只是冷笑,掌風橫掃,逼得他連連后退。
“你騙我。”她低聲道,“你不是他……他是不會讓我吃情蠱花的。”
蕭云深心頭一震,終于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讓你吃的。”他說,“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拿那朵花。”
白璃的動作微微一頓,但下一瞬,她的眼中又浮現出更深的憤怒:“你騙我!你說你會陪我去找解法,結果卻是要把我交給太虛宗!”
蕭云深瞳孔驟縮。
他終于意識到,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是一個背叛的自己。
“如果你不信我……”他咬牙,猛然抬起右手,狠狠挖向自己的右眼!
鮮血飛濺,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啊——”白璃驚呼一聲,動作停滯。
蕭云深跪倒在地,捂著眼眶,鮮血從指縫滲出,滴落在地上,恰好濺在那朵情蠱花上。
花朵瞬間綻放,散發出刺目的光芒,原本艷麗的花瓣竟浮現出一個熟悉的標記——那是太虛宗的圖騰。
白璃眼神逐漸恢復清明,她望著那朵花,又看向滿面血污的蕭云深,嘴唇顫抖:“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只有真實的東西,才能打破幻境。”蕭云深喘息著,聲音沙啞,“你醒了……就好了。”
白璃撲上前,緊緊抱住他:“對不起……我差點殺了你。”
“沒關系。”他輕輕撫摸她的發絲,“只要你沒事就好。”
遠處,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高處,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那人正是蠱女阿蠻,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計劃,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