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燒福祿宴
- 明末襄世子:重塑日月河山
- 老襄人
- 4871字
- 2025-06-01 23:52:39
襄王府前門石壁之下。
密道暗室之中。
老襄王朱翊銘身著細軟鱗甲,獨坐于主廳。
被其視作心腹親信的屬官內侍皆分列于兩側。
暗室之外。
更有十數名入府十年以上的儀衛,身著私鑄鐵札甲,于各殿密道內嚴陣以待。
而在朱翊銘身后石壁正中。
另懸有一褪色龍袍,細細觀之恐已織成數十年之久。
儀衛正(千戶)宋煉站于眾屬官最前,行禮上奏道:“大王,再過一個時辰便是世子殿下所言行動之時,卑職等是否.....”
話音未落,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響起。
“大王,臣要直諫!”
只見左長史鄭泌經貿貿然沖入主廳,滿臉怒發沖冠之態。
“臣原本以為,張大人因假意操練王府護衛一事,草草完宴回署辦公后,后廳飲樂皆是府上之人假扮。”
“可適才臣翻越王府支取堪合留存,發現世子殿下十來日前,趁儀衛司遣北探查之時,竟暗令眾儀衛....”
老襄王未等這位老臣說完,出言打斷道:
“此事孤早已知曉,鄭卿無需多言。”
聽聞自家君上如此態度,鄭泌經更是覺得不可理喻。
“大王,按太祖皇帝之祖訓,外藩親王之間不可私下相見,違者一律死罪!”
“無論是出于同宗之情收留對方,還是另有意圖,行事都應萬般謹慎才對。”
“可大王不僅許其前幾日暫住福清郡王府歇息,今夜又按世子殿下之策假意設宴,詐其為誘敵餌料。”
言至于此,鄭泌經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不滿。
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叩地道:
“十來日前,大王與世子殿下的一場夜談過后,全然不顧臣等數十年來殫精竭慮,行事愈發鋒芒,究竟是為何?”
眼見這位王府老人竟如此激動,朱翊銘緩緩起身上前,將鄭泌經攙扶起來。
“大王!行事務必以襄藩八世祖業為重啊!”
“卿所言之事,孤自有定奪。倒是鄭卿年歲已逾古稀,今后切莫再行此舉。”
說著,朱翊銘抽回雙手背至身后,一人踱步至褪色龍袍之下,對著其心腹屬官們直言道:
“雖說襄藩一脈門庭顯耀至今,全賴初祖憲王殿下公忠體國、三辭皇位所得賢王之美名。”
“但當年榮肅郡王趁大宗勢微,擅專大權興建此間密室之后,孤以上三代襄王,卻都未曾將此間此袍銷毀。”
“也不知父王等立于此袍下時,心中到底會作何感想。”
自入密室后沉默至今的宋煉見時辰將至,無視呆立于一旁的鄭泌經,主動上前請令:
“大王,可要按先前令旨行事?”
“瀾兒現在何處?”
宋煉回答道:“世子殿下與賊首共登仲宣樓,另有福清郡王和一名賊寇隨同。”
“嗯,有武癡兒在,足以保證瀾兒無虞。”老襄王隨即下令道,“命眾儀衛及護衛軍士,提前一個時辰行動!”
原本自知直諫無效、于一旁收聲靜立的鄭泌經見狀,連忙再度上前勸阻。
“大王!先前所定之策,明明是于子時午夜行事,這般突然起事,豈不是置世子殿下于危險之中?”
“兒孫自有兒孫福,今晨議事之時,孤便有意試探瀾兒心術謀略,雖說仍顯稚嫩,但這孩子卻已初有人君之相。”
老襄王朱翊銘繼續說道:“但其言行之間,仍有許多令孤不甚明了之處,此番突然起事,便是孤對他的第二試。”
..............
除了作為一位軍校生之外。
穿越前的朱常瀾。
還曾是一名常年混跡澄空學園,堪稱骨灰級別的GALGAME玩家。
這套人生經驗雖說于平時可謂無甚鳥用。
但在深諳字里行間的情感拉扯之后。
倒也讓朱常瀾能夠敏感察覺到,他人在交談時的一些細微轉變。
可能是一次極其微小的面部表情動作。
也可能是說話語氣的一點異樣。
亦或是一次別有深意的肢體語言。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好感度臨界,準備切路線。
“不過聽把總兄弟所言,似是另有一番想法?”
說出此話后。
朱常瀾又是故作輕松,斜靠于樓閣護欄之上,靜待李定國吐露心聲。
“......卑職乃陜西延安府人士,自懂事起,就只見得黃沙漫天,天旱少雨。”
沉默片刻后,李定國終是緩緩開口說道:
“各府縣內,皆是待斃之饑民。然官府征繳屢屢加派,省中僅有的肥沃土地,亦盡為秦王府所據。”
“卑職仍記得,少長十歲時,左右鄰家親長受加派之苦,累死于幾畝薄田之上。”
“然值此際,那秦王府全然不顧省內百姓開倉賑濟之哀求,依舊日夜獨居于兩千畝王府之內,笙歌不停飲樂不止。”
話至于此,李定國便黯然沉默起來。
畢竟再說下去,就是這位李晉王十歲參加義軍之事了。
不說也是情有可原。
斟酌之余,朱常瀾示意身旁胞弟將溫酒提來一壺。
“把總兄弟想必對宗藩子弟多有怨恨,而今聽聞我襄藩事跡,心中不免有所矛盾?”
幾杯溫熱米酒下肚后,李定國面色微紅,行事不禁略有松解,直言不諱道:
“有那么一剎那,卑職不禁想到,若是殿下父子就藩于陜西,或許村中親長也不至于曝尸荒田之上。”
“不過.....我朝宗藩受封于各省州府,秦藩之流可謂多如牛毛,而如殿下者終究少如麟角。”
“家父不過貧賤農戶,后認一義父亦是.....革籍軍戶,卑職自幼少讀書不甚識大體,本不應妄言國政之事。”
“但卑職確信,此間年歲各類人物,究竟何為是非對錯,后人必有定論。”
說著,兩人又是一杯溫酒下肚。
互相沉默地看向仲宣樓外的襄陽夜景。
“........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我朝已享國祚二百七十余載。眼下之形勢猶如一垂暮老者,遍體頑疾。”
朱常瀾扶于欄桿之上,于腦海中一陣搜刮之后,自認為算是得出一套可趁機籠絡李定國的言論。
“兄弟所言,我亦是無比贊同。宗藩食祿空耗國財,加之朝中揮霍無度、官紳合流侵田竊稅。”
“普天之下早已是貧者無立錐之地、富家貴胄卻能擁田萬畝,如此結果,真可謂立國不正、亡國有日。”
聽到此番驚世言論后,李定國整個人不禁呆愣于原地。
千猜萬猜,他李定國也想不到,眼前這位襄世子殿下,竟能有如此見識和決斷。
“殿下身為宗藩子弟,卻能有如此覺悟……著實令在下傾佩。”
說著,李定國舉起手中的仿古犀角杯,歉身向朱常瀾敬上一杯。
“兄弟倒是心急了,本世子還有幾句話沒說完呢。”
朱常瀾一如原先在王府院內一般,故作輕松地聳肩笑道:
“朝代更替,本屬天道常數,一如人有生老病死一般,立國不正者,自當為他人取代。”
“可這話,終究是一般而論。我等所處之世,遠非尋常朝代更替之時。”
是的,遠非尋常。
這話不僅是說給李定國聽,更是說給朱常瀾自己聽。
若是說自古以來,華夏民族始終與北方的馬群之主相互抗衡斗爭。
那么這滿清八旗,便可稱之為歷朝歷代胡虜之禍最為兇險者。
想到這里,朱常瀾不禁抬頭遠眺起天空。
但見鵝毛大雪之上,一道無邊無際的黑云,其勢巍然,猶如張牙舞爪之惡鬼,令人心中不禁一顫。
“當今天下,若無有識之士彌合裂土,遲早必將亡于建奴。”
聽見此言,李定國煞是不解。
“建奴叛明自立,雖占據遼東之土,且屢次借道劫掠,然終究乃一漁獵騎射之蠻夷罷了,殿下何以如此重視?”
“把總稱其為騎獵野人,可實際上,滿清軍勢早已不將騎射戰術視作主流。”
經過數論大型會戰之后。
通過充分吸收降卒工匠。
現在的滿清早已不是以漁獵為生的野蠻民族。
雖說其內政治國之術仍舊血腥腌臜。
動不動就在內部針對性屠殺“無谷人”。
但純就軍制而言,放眼此刻歐亞諸國,絕無能與之匹敵者。
朱常瀾見狀,順勢將話鋒一轉。
明末入關前后的滿清八旗,其核心戰力主要有二。
其一者,身著八十斤超重盔(棉)甲,乘騎軍馬移動的機動步兵集團。
其二者,靠劫掠工匠和繳獲仿造構建的野戰炮兵部隊。
做個不恰當的比方。
若是暫且忽略武器技術上的代差。
能與巔峰時期的八旗部隊相媲美者。
唯有后世隨拿破侖橫掃歐陸諸國之精銳:
近衛龍騎兵!
每逢野戰,滿清的重甲步兵即可通過軍馬進行機動部署。
待占據有利地勢后。
再令重甲步兵原地下馬,構建方陣隊形向前推進。
而當八旗步兵與敵纏斗時。
位居兩翼的重裝沖擊騎兵,會在擊退敵軍騎兵后猛襲側翼。
其間更有密集火銃、弓弩,甚至火炮部隊進行協同作戰。
與如此復雜、精密的多兵種協同作戰體系相比。
晚期明軍卻因軍制弊端,加上常年和蒙古老鄉玩“治安戰”。
早就徹底喪失了大兵團作戰能力。
這也正是為何,明軍在小規模戰役中屢次擊退八旗。
卻始終無法在戰略決戰時取勝。
而農民起義軍中最為強大的兩支:
大西軍和大順軍。
其領袖皆是邊軍出身。
麾下軍隊亦不過是九鎮邊軍戰術的劣化繼承者。
絕非巔峰八旗對手。
“…如是這般,以我之所聞,若是將來有一日滿清入關殺來,無論是朝廷還是各路賊軍,皆無法與之匹敵。”
“屆時,巍巍華夏必將神州陸沉、衣冠淪喪。”
聽見朱常瀾此番論斷。
雖說仍有疑惑,但李定國倒是得出了一個結論:
“殿下此言,著實令人不解。若是照此番言論,眼下正值我華夏山河存亡之時,但各地起義造反者卻又連綿不絕,豈不是無形之中在為建奴助力?”
看著李定國如此執著之樣。
朱常瀾大致猜的到,這位少年將軍是在間接試探自己的態度。
“把總兄弟可是誤會了,我絕非此意。”
“義軍者,皆因朝廷暴斂而奮起抗爭不義之人。”
“而今朝廷昏聵、施政無德,令萬千子民猶如饑寒待斃之嬰兒。”
“此番無道之世,怎可怪罪百姓自保之舉。”
“我所言者,只是想為兄弟提點關外建奴之棘手。”
這番話語一出,李定國倒是有些被氣笑了。
“義軍有理,可建奴亦是禍端,殿下這話豈不是有些瞻前顧后、兩頭討好之嫌?”
語畢,李定國舉起杯中將冷之新酒,敬奉后又一口悶盡。
這下倒是讓朱常瀾有些忍不住了:
哥們,你都直言義軍了,這假扮官軍的戲碼還演的下去嗎。
不過鑒于這層窗戶紙還未捅破。
朱常瀾也只得舉起酒杯回敬李定國后,繼續說道:
“把總所言,絕非我之本意。”
“官軍所奉之道,乃是忠君護明消滅賊寇,而義軍所行之事,乃是與暴政相抗爭,救斯民于大旱之際。”
“這兩者之間看似互相矛盾,但其內在卻是一致,即尋出一條救治天下之路。”
“于官軍言,天下便是大明,是圣上,是朝廷,故而需要消滅義軍整頓河山。”
“于義軍言,這天下實乃萬萬斯民,是九洲萬方饑寒待斃之百姓,故而必須推翻朝廷再造河山。”
對于此番言論,李定國倒是并未反對。
敬舉酒壺將二人杯盞再度添滿后。
李定國看似無奈地說道:“殿下此話雖說通透,但既是如此,建奴之論又該如何見解?”
“把總可知亡國與亡天下之區別?”朱常瀾回答道,“世間萬物,皆有先后主次,無論義軍還是朝廷,都須明白,眼下各地兵禍實際上......”
咻~
話還未說完,朱常瀾忽而聽見王府之內傳來一聲尖哨。
而李定國聞之,臉色立刻驚變。
“把總兄弟,這是.....”
朱常瀾略帶提防地上前詢問,卻是只見寒光一閃。
僅是一呼一吸之間,這李定國就從衣內抽出一柄貼身短刃,朝著朱常瀾手腳砍去。
看樣子,是想廢我手腳擒為人質吧!
腹誹之余。
幸得朱常瀾早有防備連忙向后躲閃,這才堪堪避開。
這是怎么回事?
動手的時辰不是還沒到嗎?
朱常瀾連忙自觀禮臺退入仲宣樓內。
在他身后不遠處。
同樣響起一陣瓷碗破碎的聲音。
“大哥!”
朱常澄見情況有變,一腳踹翻桌椅并以迅雷之勢刺出一槍,將劉文秀手中短刃打飛。
而后朱常澄又是立馬提槍,趕至自家兄長身邊護衛,正面對上李定國。
鐺!鐺!鐺!鐺!
兩人只一照面,朱常澄手中的棗木長槍就已接連刺出。
可其攻擊卻是被李定國悉數擋下。
正所謂寸短寸險。
李定國憑一手半尺短刃,趁著朱常澄手中長槍施展不開之際,以舍命之態不斷逼近。
“剛才那聲哨響,是什么暗號嗎?”
“義軍準備強行斬首?”
“還是說……我們這邊提前動手了?”
還未搞清楚狀況,卻見劉文秀已然重拾刀刃殺至。
“這武癡兒,是想讓我一人逃跑,他一個對付兩人嗎?”
“……下去招喊護衛確是穩妥之策,可朱常澄要是腹背受敵,李定國未必會對他手下留情。”
“這劉文秀水上功夫十分拿手,可近身搏殺倒是一般,且就試下跟那老兵油子學的手法,出點陰招!”
為護住朱常澄后方。
朱常瀾主動止步,以身攔在劉文秀前方。
“難得受你一飯之恩,得罪了!”
劉文秀一聲怒吼,持一同款短刃沖來。
然朱常瀾對此卻是毫無懼色。
“劉蜀王,可莫嫌我手黑!”
心中如此一念,朱常瀾當即提起架勢。
兩人剛一相觸。
就見朱常瀾于毫厘間向左閃步避開刀刃,同時右爪作砍擊之狀。
以不計刀刃割傷為代價,死死扣住劉文秀持刀手腕。
而后,他又是趁著雙方角力之際突然向左轉體。
強行使出一招“怪蟒翻身”。
靠著身高體型優勢,將劉文秀過肩摔倒。
咚!
趁著對手倒地未起。
朱常瀾迅速上前,補上一記“腋下偷桃”,同時猛擊劉文秀襠部和胸口令其失去戰力。
“你...貴為.........世子,出招怎...么...如此歹毒!”
百般武藝,此乃黑龍十八手。
朱常瀾于心中戲謔同時。
順著樓閣窗戶向王府方向撇去一眼。
只見與城墻相鄰的后廳位置,突然燃起一陣大火。
緊接著,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哭嚎聲響起。
朱常瀾記得,這個聲音的主人,今日下午的時候似乎還對自己叫過一聲“叔父”。
“雖說跟計劃有些出入,但這一場福祿宴到底還是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