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這日，謝明嫣在繡繃前突然暈厥。蕭景琰扔下滿朝文武沖進鳳儀宮時，孫太醫正捏著銀針，手抖得像風中的枯葉。
“怎么回事？“蕭景琰一把揪住老太醫的衣領，“皇后若有閃失...“
“陛下息怒！“孫太醫撲通跪下，“娘娘鳳體無恙，只是胎兒...“
謝明嫣此時已經轉醒，臉色卻比窗外的梨花還要白：“太醫直說無妨。“
孫太醫額頭抵地：“老臣行醫四十載，從未見過如此脈象...娘娘腹中胎兒心脈處纏繞著兩股金線，彼此糾纏卻又涇渭分明...“
蕭景琰手中的茶盞“啪“地碎裂。他與謝明嫣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三生石消散前那道分成兩股的金光。
“退下。“蕭景琰突然命令，“今日之事，若傳出半句...“
“老臣明白！“孫太醫連滾帶爬地退出殿外。
待宮人盡數退去，謝明嫣才掀開錦被，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春日薄衫下，隱約可見皮膚下流淌的金色細線——不是如她心口曾經的鳳凰紋，而是兩道相互纏繞的螺旋。
“像不像...“她輕聲道。
“三生石最后的模樣。“蕭景琰接上她的話，指尖懸在她腹上半寸，不敢觸碰，“那日它分成兩道光...“
謝明嫣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蕭景琰屏住呼吸，感受到掌心下奇異的跳動——不是單一的心跳，而是兩個頻率輕微不同的搏動。
“雙生子？“
謝明嫣搖頭：“太醫說是一個孩子，只是...“她突然噤聲，警惕地看向窗外。
蕭景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窗欞上停著一只通體雪白的烏鴉，喙中叼著片青銅殘片。見他們發現，白鴉竟將殘片丟在窗臺，撲棱棱飛走了。
“別碰！“謝明嫣攔住要去查看的蕭景琰，“是戎狄的信使。“
青銅殘片上刻著幾個戎狄文字：“雙月同天，血脈相連“。翻過來，背面是幅簡筆畫：兩個嬰兒背對背站立，共享一個鳳凰印記。
“這是...“
“預言。“謝明嫣聲音發緊，“戎狄古老傳說中，雙魂一體者是三生石的完美容器。“
蕭景琰將殘片捏得咯吱作響：“我們的孩子不是容器。“
“當然不是。“謝明嫣撫摸著腹部，金線因她的觸碰微微發亮，“但有人顯然盯上了這特殊的血脈。“
當晚，蕭景琰下令加強鳳儀宮守衛，連只蚊子都不準放進來。可就在子時更響過三下時，謝明嫣突然從夢中驚醒——枕邊多了個青布包裹。
“陛下！“
蕭景琰瞬間清醒，劍已出鞘。可包裹里只有一本泛黃的冊子，封面用戎狄文寫著《三生錄》。翻開第一頁，謝明嫣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戎狄大祭司呼延珞的手札！
“永和十三年冬，公主產下雙胞胎，皆為三生石感應者。按祖制應殺一留一，但公主連夜送走女嬰...“
蕭景琰皺眉：“所以你是...“
“等等。“謝明嫣快速翻到中間，“看這里！'謝夫人將女嬰與自己的死嬰調換，卻不知真正的謝家女兒體內也有三生石碎片...'“
兩人同時愣住。若謝明嫣是戎狄公主之女，那真正的謝家女兒在哪？
答案在最后一頁：“淑妃將謝家女兒養在深宮，對外宣稱是宮女所出。此女肩胛無胎記，卻能與三生石共鳴...“
字跡到此中斷。謝明嫣猛地合上冊子，胸口劇烈起伏。蕭景琰將她摟入懷中，發現她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所以宮里還有個...“
“蕭景玨的同胞妹妹。“謝明嫣聲音發抖，“或者說，你的...妹妹。“
窗外驚雷炸響，春雨傾盆而下。雨聲中，蕭景琰一字一頓：“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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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謝明嫣在查閱宮籍時發現蹊蹺：永和十三年，確實有個叫“蕓娘“的宮女產女后暴斃，女嬰被淑妃收養，取名...
“蕭景玥。“她指尖停在那個名字上，“現居長樂宮。“
蕭景琰面色陰沉：“朕從小在宮中長大，從未聽說有什么皇妹。“
“因為這里寫著...“謝明嫣指向一行小字，“'年五歲殤'。“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若蕭景玥真死了，呼延珞的手札不會特意提及。更可疑的是，記錄此事的筆跡墨色新鮮，分明是后來添加的。
“去長樂宮。“
長樂宮久無人居，梁柱間結滿蛛網。當謝明嫣推開偏殿小門時，一股藥香撲面而來——這哪里是廢棄宮殿？分明有人常年在此居住！
“誰？“帷幔后傳來虛弱的女聲。
蕭景琰拔劍挑開紗帳，榻上坐著的女子讓他們同時怔住。盡管瘦得脫形，那張臉卻與謝明嫣有七分相似！
女子看到蕭景琰，眼中瞬間涌出淚水：“阿琰...長這么大了。“
謝明嫣下意識護住腹部。女子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你...你就是那個孩子？“
“你是蕭景玥？“蕭景琰劍尖微顫，“朕的...妹妹？“
女子苦笑：“妹妹？不，我們是一母同胞。“她掀開衣領，露出右肩胛——沒有胎記，“淑妃娘娘把我藏在這里，是因為我體內也有...“
話未說完，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女子心口！蕭景琰揮劍擋開后續箭矢，謝明嫣則撲到榻前。女子奄奄一息地抓住她的手：“小心...雙生子...會互相...“
鮮血從她嘴角涌出，染紅了謝明嫣的衣袖。最后一刻，女子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謝明嫣腹部：“原來如此...三生石選擇了...“
死不瞑目。
殿外傳來打斗聲，接著是謝七熟悉的嗓音：“陛下！刺客已伏誅！“
蕭景琰抱起謝明嫣，發現她死死盯著蕭景玥的尸體，雙手護著腹部，金線比往常明亮數倍。
“她剛才說...雙生子會互相什么？“
謝明嫣搖頭，突然干嘔起來。回到鳳儀宮后，她高燒不退，夢里不斷囈語著“不能相認““互相吞噬“之類的詞。太醫們束手無策，蕭景琰守了三日三夜，眼中血絲密布。
第四日黎明，謝明嫣終于退燒。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是：“陛下，我夢見我們的女兒了。“
蕭景琰手中藥碗“咣當“落地：“女兒？“
“兩個。“謝明嫣虛弱地比劃，“一個穿著戎狄服飾，一個著宮裝...她們在爭奪同一個鳳凰印記。“
蕭景琰想起青銅殘片上的圖案，渾身發冷。他輕輕撫摸謝明嫣的腹部，那里的金線已經平靜下來，但兩道螺旋的間隙處，隱約多了些細小的分支，像在緩慢融合。
“傳孫太醫。“
老太醫診脈后面色古怪：“娘娘體內金線有變化...兩道似乎在...融合？“
謝明嫣與蕭景琰交換了個眼神。待眾人退下后，她才低聲道：“蕭景玥臨死前的話，讓我想到戎狄一個古老禁忌——雙生子若都是三生石感應者，必須殺一留一，否則會互相吞噬。“
“我們的孩子...“
“不是雙生子。“謝明嫣抓住他的手，“太醫確認過，是一個孩子。但可能...“她猶豫片刻，“承載著兩個靈魂。“
蕭景琰下頜繃緊。他想起三生石消散時的場景——金光確實分成兩股，但最終都匯入了他們體內。若這兩股力量在一個胎兒身上融合...
“陛下怕嗎？“謝明嫣突然問。
蕭景琰將耳朵貼在她腹上，聽到那奇異的雙重心跳：“朕只怕失去你們。“
窗外，那只白烏鴉又來了，喙中銜著片新的青銅殘片。這次蕭景琰親自開窗取下，上面只有一句話：
“三日后滿月，青銅臺見。“
殘片背面刻著個簡易地圖，標著北疆某處山峰。謝明嫣接過殘片時，腹中金線突然暴起，在她皮膚上組成完整的鳳凰圖騰——與夢中兩個小女孩爭奪的一模一樣！
“看來有人比我們還了解這個孩子。“她苦笑道。
蕭景琰將殘片捏成粉末：“朕不會讓任何人打她的主意。“
“如果是她自己的選擇呢？“謝明嫣輕聲道，“陛下，我越來越能感覺到...她在成長，在思考。“
仿佛回應她的話，腹中金線微微閃爍，像在眨眼。蕭景琰俯身親吻那個位置，突然感覺被什么輕輕頂了一下——不是胎動，更像是...擊掌？
“頑皮。“他忍不住笑了，“像你。“
謝明嫣也笑，笑著笑著卻流下淚來。她有種預感，這個不同尋常的孩子，將徹底改變他們的命運。而三日后滿月，或許就是一切開始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