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琉璃瓦上覆著薄雪，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光。謝明嫣倚在暖閣的軟榻上，指尖摩挲著那面青銅鏡。鏡背的戎狄文字在日光下若隱若現，像一條盤踞的小蛇。
“娘娘，“青霜捧著藥碗進來，“該用藥了。“
謝明嫣恍若未聞，手指沿著鏡緣摸索。從北疆回來已七日，蕭景琰忙于整頓朝政，而她整日對著這面鏡子——蕭景玨臨死前說，這里面藏著三生蠱的解藥。
“陛下呢？“
“在御書房議事。“青霜猶豫道，“聽說...又吐血了。“
藥碗被打翻在地。謝明嫣赤腳奔向殿外，卻被門檻絆了個踉蹌。青霜慌忙去扶，卻被她推開：“取我的斗篷來！“
寒風刺骨，謝明嫣卻感覺不到冷。御書房外的侍衛見她披發赤足而來，不敢阻攔。她猛地推開門，只見蕭景琰伏在案上，袖口一片暗紅。
“陛下！“
蕭景琰抬頭，嘴角還帶著血絲，卻揚起一個笑：“怎么不穿鞋就跑來了？“
謝明嫣跪在他身旁，手指顫抖著擦去他唇邊的血跡：“太醫怎么說？“
“無妨。“蕭景琰輕描淡寫地合上染血的帕子，“雪見草的余毒而已。“
謝明嫣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騙我！你心脈里那條金線是什么？為什么太醫說它正在吃掉你的心脈？“
蕭景琰沉默片刻，從案下取出一個錦盒：“朕找到了這個。“
盒中是一幅泛黃的畫，上面畫著三個嬰兒。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三個孩子竟長著相同的五官——謝明嫣的眼睛、蕭景琰的嘴唇、蕭景玨的胎記。
“這是...“
“三生蠱的真相。“蕭景琰輕撫畫紙，“我們三個，本就是同一個人。“
謝明嫣如遭雷擊。她突然想起蕭景玨臨死前的話：“三生蠱無解，你們注定要互相折磨到死！“
“不對...“她搖頭，“我父親明明說...“
“岳父說謊了。“蕭景琰苦笑，“那根本不是謝擎，而是淑妃的心腹易容的。真的岳父大人...“他指向畫軸末端的小字：“永和十三年春，歿于北疆。“
謝明嫣的視線模糊了。她七歲前的記憶本就殘缺，如今更是真假難辨。唯一清晰的是雪夜里母親將她推向山洞時說的最后一句話：“記住，你是謝明嫣，永遠都是。“
“這鏡子...“她喃喃道，“一定有答案。“
銅鏡在陽光下突然發燙，鏡面泛起漣漪般的光暈。謝明嫣驚叫一聲，鏡子脫手而出，卻沒有落地——它懸浮在半空，投射出三幅畫面：
第一幅，戎狄公主抱著雙生子跪在淑妃面前；
第二幅，淑妃將某種液體喂給三個熟睡的嬰兒；
第三幅...是成年后的蕭景琰持劍刺穿謝明嫣的心臟！
“不！“謝明嫣捂住眼睛。那些畫面卻直接涌入腦海——前世她是戎狄細作，奉命接近太子蕭景琰，卻在最后關頭背叛族人救了他。而他，親手處決了她。
“現在你明白了？“蕭景琰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三生蠱讓我們不斷輪回，重復同樣的悲劇。“
謝明嫣睜開眼，發現銅鏡已落回掌心，鏡背的戎狄文字變成了中原文字：“破鏡之法，以心換心。“
“什么意思...“她抬頭，卻見蕭景琰面色慘白，一縷金線正從他衣領下向頸部蔓延——金線蠱發作了。
“陛下！“
蕭景琰踉蹌著扶住桌案：“聽我說...鏡子的意思是...需要一個人心甘情愿替另一個人承受蠱毒...“
話音未落，謝明嫣已經拔出匕首劃破手掌，將血滴在鏡面上：“我自愿承受蕭景琰體內金線蠱！“
“住手！“蕭景琰想去奪鏡子，卻摔倒在地。鮮血從他口中涌出，金線已經爬上下巴。
鏡面吸收了血跡，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將兩人籠罩。謝明嫣感到有什么東西鉆入心脈，劇痛讓她蜷縮起來。恍惚中，她看見蕭景琰拼命向她爬來，眼中滿是絕望。
“為什么...“他嘶啞地問，“明明該朕來...“
謝明嫣想笑，卻吐出一口黑血。她的視野開始模糊，最后看見的是蕭景琰撕心裂肺地喊著她的名字，以及...銅鏡中浮現的第三行字：
“癡兒，鏡非鏡，乃三生石碎片。真心淚可破輪回。“
一滴淚從蕭景琰眼中墜落，正好砸在鏡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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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無邊的黑暗。
謝明嫣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空中，前世記憶如走馬燈般閃現：第一世她是戎狄公主，他是敵國太子；第二世她是宮女，他是暴君；這一世...他們終于成了夫妻，卻又要重復悲劇嗎？
“嫣兒...“
誰在叫她？那聲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遙遠。
“醒醒...“
謝明嫣猛地睜開眼，對上蕭景琰通紅的雙眸。他憔悴得不成人形，下巴上滿是胡茬，唯有那雙眼睛亮得嚇人。
“我...沒死？“
蕭景琰緊緊抱住她，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窒息：“你嚇死朕了...“
原來那滴真心淚破解了三生蠱，金線蠱化為烏有。而銅鏡也在完成使命后碎成齏粉，隨風消散。
“所以...我們自由了？“謝明嫣虛弱地問。
蕭景琰吻著她的發頂：“嗯，再沒有什么能分開我們。“
謝明嫣卻想起畫中三個嬰兒的臉，和鏡中看到的血腥結局。如果三生蠱已解，為何她心中仍有不安？
這個疑問在三日后得到解答。當謝明嫣在御花園散步時，一個白發老者悄然出現在梅樹下——正是那個自稱“謝擎“的人。
“你到底是誰？“她按住腰間短劍。
老者微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竟有幾分像淑妃：“我是三生石的守護者。恭喜你，通過了考驗。“
“考驗？“
“三生石會選中有緣人，讓他們經歷三世情劫。“老者遞來一片晶瑩的碎片，“只有真心相愛之人，才能打破輪回。“
謝明嫣接過碎片，里面映出她和蕭景琰的倒影，還有...一個模糊的嬰兒面孔。
“這是...“
“你們的未來。“老者轉身走入梅林，聲音漸漸消散，“記住，鏡非鏡，石非石，真心不易...“
碎片在謝明嫣掌心化為光點，融入她的血脈。遠處傳來蕭景琰的呼喚，她轉身奔向那個聲音，再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