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初次見面,我叫劉若歡。”
“我是?”
劉若歡看向窗外的皓月,想起他突然出現那日,也是如同今日這般月色,回過神來看他,不禁脫口而出,“……今月,我的…呃…呃呃…寵物!”
今月嘴角一抽,眉心一擰,“那你還說,初次見面……莫不是在誆我?”一雙星眸閃爍狐疑。
“呵呵,怎么會呢?”劉若歡不自禁握緊他的手,勁大得令他發疼,她卻一張小臉盈滿笑意,看起來人畜無害。
今月蹙眉,這姑娘手勁那么大,吃什么長大的,可明明看起來就是個清瘦的少女?!
后來,看到她每天挑一百桶水跑來跑去,連氣都不喘,也不休息,他就明白了。人家哪是清瘦,分明是……‘鐵骨纖形’!
“你說,我叫今月,是你的…寵物?可為何我什么也不記得了?”今月默默抽出手,背過身去,窗外的明月,寒光冷冽,冷得人心直涼。
“你前陣子腦袋被門擠過,留了后遺癥,沒關系,會想起來的。”少女輕拍他的背,似是無聲的安慰。
今月默默翻了個白眼,這人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真是有把‘刷子’!
“噢……”他輕應了聲。
就這樣,今月順理成章地留在清涼山,也見到了少女的父親,一個容貌不錯,精壯有力的中年男子,時常手拿大柴刀,劈一根木頭,劈了上萬下,卻傷不了那根木頭分毫。
清涼山很安靜,靜的詭異,似乎只有小院的兩個生靈。這父女二人也很奇怪,每天重復著同一件事,不知疲倦。
他們似是世外之人,久居名為清涼山的隱秘地界,擁有一處小院,幾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欸,若歡,除了小院和靜水溪,你沒去過清涼山其他地方?”今月四下打量靠著水井的劉若歡,少女的容顏總是令人記不住,但一雙明亮大眼深入人心,難以忘卻。
她有些遲滯,在認真思考他的問題,自己似乎從沒想過跳脫這兩個地方,去到別處看看,所知所感的一切,幾乎來自自家爹的口述。
今月了然于心,仰天望去,這輪圓月怎么還和以前一樣,沒什么變化,可他都醒來一個月了……“若歡,清涼山的月亮一直如此嗎?”
“嗯?”她回神循聲望去,重重點頭,“月亮,不就是這樣嘛,又白又大又圓。”
今月感覺脊背發涼,清涼山處處透露著詭異,與他所處的世界看似相同,實則完全不同。
老劉倚靠房門,看著今月的背影,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他可知道,對方壓根沒失憶,完全在偽裝欺騙自家寶貝女兒。在他們忙碌干活的時候,今月卻在探明清涼山,可惜幾乎原地打轉,毫無收獲。
人倒是聰明,心眼也多,可惜碰上自己這個老狐貍,他就休想得逞,安心待在清涼山,陪自己的寶貝女兒過完這一生吧!
一日,突逢大雨,今月眼睜睜看著劉若歡倒入雨泊中,嚇得臉色煞白,有些無措。他趕忙將人抱起,急匆匆跑回小院,地板上留下泥濘腳印,濕漉漉的。
“老劉叔,若歡暈倒了,您快去瞧瞧。”今月使勁敲門,聲音急切。
“沒事,她就是困了。”就這么幾個字從老劉的房間傳來,再無其他。
今月呆愣住。
困了?那么容易就……倒頭就睡。
他連忙回到劉若歡房間,探了探她的鼻息,一切無常,像是真的睡著一般。一個好好的人突然倒在他面前,可把他嚇了一跳,幸虧、不過虛驚一場。想到這,他不禁發笑,自己何時變得這般‘膽小無措’?
看著少女安靜的睡顏,身上衣裳都被雨水打濕,些許污泥粘在衣角,他有些不得勁,從衣柜里找了件干凈衣服替她換上,并蓋好被子。
回到自己房間泡了個熱水澡,換了件干爽衣裳,又去守在劉若歡身側。
曾經他身負重傷,輾轉來到清涼山,是她救的他,不然他就會葬身于此,無故人得知。
他漸漸朝她靠近,用力一嗅,那股清涼的香味越發明顯,混雜著窗外的雨味。
雨勢磅礴,卻無風。
一連半月,雨勢漸歇,劉若歡躺了一月,終于醒來。老劉叔說,她幼時貪玩,腦袋被門擠過,傷了神經,才留下這么個后遺癥,雨天容易犯困,倒頭就睡那種。真真是神奇!
忽覺哪里不對,合著她之前說“你前陣子腦袋被門擠過,留了后遺癥,沒關系,會想起來的”,理由出自這???今月翻了個白眼,這父女倆真是‘如出一轍’!
“醒了?”今月將劉若歡扶起來,說來也奇怪,躺了一月,她竟然沒發臭,身上依舊縈繞著那淺淺的清涼香味。
在清涼山見慣了奇怪的…許多,今月就覺得見怪不怪了,不能用自己的常理去看待這里的一切,包括這父女二人。
劉若歡有些意外,這還是第一次睡醒,有人在身旁陪著,感覺很神奇,“你一直在?”
今月不假思索答:“嗯,一直在。”
她捏了捏他的臉頰,軟軟的,笑意滿滿。
他有些詫異,對于她奇怪的舉動并未阻止。眼中盈滿她的笑顏,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真的好美好美!
“你想回家嗎?”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他呆愣……他都快忘了,自己假裝失憶的目的,不就是騙取他們信任,從而找到離開清涼山的方法,返回自己原本的世界。
沒想到,她竟主動提及!
“想。”他點頭,目光暗了下去。
她起身,顧不上穿鞋,拉著他往靜水溪跑,同樣的月色,是她初見他之時。
“若歡……”今月遲疑,有些不舍。
可劉若歡清楚,自他到此,從未停止過找尋離開清涼山的機會。他那靜靜守在她身旁的一個月,對她而言,已經足夠。
“今月,不要回頭,去做你該做的事!”
他第一次見到她那么認真的神色,平常都是天真如孩童,活脫脫就是個小孩性子!
今月幾度啟唇,終是吞咽回肚里。
劉若歡燦爛一笑,又捏了捏他的臉頰,指尖溢出的流光,匯聚在他眼角形成一顆朱砂痣,襯得他此刻的神色萬分憂郁。
倏忽,她猛地將他推入靜水溪,水面漣漪陣陣,而他再也漂浮不起來。
她返回小院,自家爹依舊在劈柴,卻還是對自己問出,“舍得嗎?”
“這世間,有太多事沒有答案,譬如爹為何非要劈鐵木,而我為何非要挑水……今月與我們不同,不該困在這。”她繼續重復往常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