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師父嚴禁我二人顯露劍道修為,畢竟這般境界修行劍法太過冒進,且那三道劍經乃玄燁山仙功禁法,尋常內門親傳亦不可修,我與師兄靈峰山靈植堂弟子之身……”
張玄道瞧一眼上空師尊,笑道:“師尊教我二人藏鋒,現下看來師兄藏得很好,而我雖未曾施展劍道,卻心性藏不住,我不如師兄。”
“可今日起,我與師兄驚淵門下,應當不用再藏鋒了。”
張玄道嘰嘰呱呱說了許多,旁邊執事同門包括張靈宛卻在緊張關注觀劍臺,竟無一人聽他說話。
張玄道也不介意,換做以往,他定然因不受關注而生氣,但今日接連被師尊教化,尤其明悟師尊從未放棄他,即便降為外門執事,師尊卻還是預備著那口伴隨了一生的法寶劍器給他。
他心中已無比滿足,此刻只想當著師尊的面哭一場,與師尊認錯。
但也知師尊受不了娘們唧唧,此刻只是輕笑,笑看臺上即將落敗的蕭清岳。
只是場間除了他,無人看好姜令罷了。
而在臺上,姜令的確急促躲過幾劍,到底身法良好,匆然避過穿身五劍,從五劍當中旋身而過,也多虧蕭清岳修為不夠,難以靈活操縱這五把劍。
蕭清岳左手中的法劍自也被他以金劍斬斷,胸前則被蕭清岳右手劍輕輕點了一下,雖然驚險避過要害,卻也胸口點了個小傷出來。
但此刻,蕭清岳卻笑不出來,而是驚異莫名盯著姜令,五把飛劍雖仍然朝著姜令絞殺,右手劍也換到左手里,繼續朝著姜令兇猛斬擊。
但一顆心卻驟然沉到谷底。
“上元劍氣……你?”
奈何姜令已無心理他,只閃轉騰挪間,一邊運轉靈力壓制些許傷勢,一邊迅速與蕭清岳拉開距離,腳尖朝著劍臺一點,旋身飛縱數丈。
練氣前中期無法御空,卻連吞兩顆歸元復靈丹之下,浩瀚靈氣托底,手中霜金劍豎于身前,目色一厲。
“上元劍訣,我也會!”
“師弟,還記得幼時我將你捉到魚缸中沉水么?”
說話間,手中霜金劍褪去金性,霜金兩性靈力大放,劍鳴驚人,卻并未出劍,而是身周靈力外放,諸多靈力化魚,但這些靈力小魚遁出體外,卻驟然間重化成另一模樣。
分明化作諸多小劍,各性靈力之下,這些靈力小劍各色各異,全部都懸飛姜令身后化圓,劍柄朝內,劍鋒朝外,猶如形成一道圓形劍陣,加持姜令背后。
“上元劍陣……”蕭清岳瞪大雙眼,聲音顫栗,左手劍都緩慢了些許,十五歲少年臉上隱隱出現恐懼。
倒不是被姜令提及幼時陰影,而是這上元劍陣乃上元劍法的第三層。
上元劍訣練氣卷中,只有前三層修法,而這上元劍陣屬于第三層中的劍陣之法,獨立于第三層之外,劍訣中有說,此陣需修士神識掌控,更要將御氣訣修至高深地步,絕非后期弟子可以修行,更遑論御使而出。
姜令區區初期……
“你隱藏了修為?”蕭清岳只能想到這一點,卻無論如何都清楚,姜令確乃練氣三層。
只能說,他缺席了姜令先前數戰,并不知姜令修有御氣訣,更不知姜令仿若擁有靈念靈識。
但此刻,他已無勝心,上元劍陣一出現,他那五把飛劍都在顫抖,手中左手法劍更是有些抗拒之意。
同修上元劍訣,他如今不過才將劍訣一層修入門,勉強可以用修為劍氣操縱五把飛劍而已,而且這五把飛劍還僵硬非常,難以自如運轉。
三層以上的上元劍陣一出現,他已然落敗。
可他不服。
他不甘心。
他是蕭族天驕子弟,為他修劍,家族為他尋來重寶重塑根骨。
他只比蕭清婉差了一籌,而且在劍道領悟上,蕭清婉根本無法與他相比。
哪怕蕭清婉堂姐已是八層巔峰,卻如今對三道玄燁山劍經都只堪入門,尤其是這精妙莫測的上元劍訣,他那堂姐雖修成第一層,已經開始修行第二層,卻也與他差不多,七把飛劍操縱已是極限,而他只需再進一步,少說十余把飛劍掌縱如心,絕無懸念!
可如今……姜令區區練氣三層,身后卻已有百道不同靈性所化靈力小劍,徐徐盤旋,劍陣落成!
“姜玄令,你不是人,你是妖怪!”
十五歲少年忽然道心大破,竟兩眼一紅哭了出來,手中長劍再無銳氣,控御的五把飛劍也瞬間凌亂,如同無頭蒼蠅繞著他身周飛旋起來。
而這時,那劍陣已然落下。
姜令朝著蕭清岳劍鋒遙遙一指,口中敕令一聲:“誅滅。”
瞬然,百道靈力小劍從姜令身后盡出,雖看上去同樣僵硬,不如先前擊敗魏延東那般魚游靈活,卻也剎那降至蕭清岳頭頂,圓形劍陣盤旋,無數劍氣驚落。
下方蕭清岳大駭一聲,竟在此刻丟棄了手中法劍,猛地蹲在地上抱住頭,身周劍雨落下,噗噗噗幾聲他身上法衣明滅片刻,頃刻破裂,但卻并沒有劍氣刺入他身上,而是斬毀他身上法衣后,那些靈力小劍紛紛避開他,落在觀劍臺上。
觀劍臺以靈金鐵石打造,堅韌非常,等閑弟子難以毀壞,但此刻卻叮叮當當,諸多小坑被劍鋒斬出。
這無須擔心,此臺可自行修復,想要在這臺上留下長久刻痕,唯有在刻痕中留下自身劍道感悟,否則空有刻痕,數月間便可痕跡盡消,恢復如常。
但蹲在臺上雙手抱頭,倉促間竟連防御法門都忘記祭出,猶如引頸待戮的蕭清岳,其道心留痕卻恐怕永遠無法祛除了。
而在此刻,蹲在那里,蕭清岳卻仿似忘了劍陣,反而想起印象深處,幼時奔波于靈峰山靈植堂,那時家中也讓他與姜令親近,但他年歲幼小,行事隨心。
只知道喜歡跟好看的清婉堂姐一塊玩,而清婉堂姐一心系在姜令身上。
那姜令也極為喜歡他可愛堂姐,捉住他這搗亂者便拖回他自己小院中,把他腦袋按在魚缸里差些淹死。
他從那以后不敢再去靈植堂,見了姜令就如見了鬼一樣。
但這件事終究隨著他踏上仙路,修成玄燁山內門第一而逐漸蒙塵,他自己都想不起來。
而今經姜令提醒,尤其是姜令那靈力化魚再化劍,他好似故意展現他幼年陰影,畢竟當年被淹在大魚缸里,那兩條姜令的魚曾噼啪尾巴甩他臉上,更側視魚眼與他對視,恐怖至極。
除此以外,他被姜令拉出魚缸之后,也是如此刻這般,蹲在地上抱著頭大哭,而后被姜令一腳踢出了小院,告訴他再來靈植堂,來一次淹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