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郎有些警惕地看著它，又確認了一眼手中的鋸齒短刀，然后緩緩向它走去。

趙志明已經被深度污染了…夢郎很確定。

這樣深度污染者，已經沒有任何精神治療的可能性。

趙志明跪在一堆雜亂的紙箱子中間，后背劇烈起伏。他的工服已經被撐裂，裸露的皮膚上布滿蛛網狀的青紫色血管，血管不正常地蠕動著，像是有獨立的生命。

當夢郎慢慢向他走來的時候，他的頭顱也開始緩緩扭動起來。

沒有五官的臉上巨大的血口撕裂到耳根，裂口里是一圈圈螺旋排列的尖齒。

長得有些夸張的舌頭從裂口伸出，無意識地舔舐著空氣。

開合的裂口里發出異常沙啞的呻吟，“訂單異常...重新派送...“

聽到趙志明嘴里發出的聲音，夢郎停下腳步，作為夢魘能力者，可以從夢境中看出很多不同尋常的東西。

這名東城通訊被污染的廠長，內心應該是經歷過掙扎，但最終沒有抵抗住某種誘惑，而且長期因為自己做的事情而提心吊膽。

“趙志明。“夢郎的右手虛握著夢境能量凝結成的半透明骨刃，刃口滴落著藍色熒光，“你運輸的最后一批貨物里有什么？“

趙志明的喉嚨里擠出氣泡翻涌般的笑聲。他緩緩站起，左臂突然像加熱的蠟一樣軟化、拉長，手指粘連成五條末端帶著吸盤的肉質觸須。

“你...也來...簽收嗎？“他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的，每個字都帶著粘液拉扯的聲響。

突然間，五條觸須驟然激射而來！

夢郎旋身閃避，骨刃斬斷最前方的一條，斷口噴出粉紅色的霧狀血液。

被斬落的觸須在地上瘋狂扭動，斷面處迅速增生出密密麻麻的耳廓，這些新生的耳朵同時豎起，捕捉著夢郎的呼吸頻率。

“夢境重構。“

夢郎左手拍向地面，趙志明身前雜亂的紙箱化成沼澤，瞬間從里面升起無數由壓扁的紙箱組成的巨大紙墻，像捕蠅紙般裹向趙志明。

趙志明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他的腹部突然裂開一道縱向開口，翻出三層環形利齒，將襲來的紙墻全部吞咽。

然后他開始大力咀嚼時，他的后頸皮膚鼓起一個肉瘤，瘤體表面浮現出黑色的烏鴉標志。

“他們...喂飽了我...“趙志明的脊椎像昆蟲節肢般反向彎曲，整個人以極為扭曲的方式趴伏在地，“他們…太多了...“

他的背部肌肉突然爆裂，伸出六條由凝血塊構成的鞭狀肢體，每條末端都鑲嵌著一顆完整的倒勾。倒勾鎖定夢郎的瞬間，夢境重力突然倒轉。

天花板變成地面，夢郎墜向趙志明張開滿是尖牙的巨口。即將撞擊時，他猛地將骨刃插進墻面，懸停在半空。

下方，趙志明正沿著垂直的墻壁向他爬來，像一只被剝了皮的人形蜘蛛。

骨刃突然融化，重構成一柄編織的長鞭。夢郎甩出鞭子纏住趙志明的左腿，鞭身上的突觸立即釋放出高壓夢境能量。

趙志明痙攣著墜落，卻在撞擊地面時化作一灘血水，隨即從夢郎背后的陰影里重新凝聚。

夢郎沒有回頭，又是輕拍地面，一個巨大的方形重物從天而降，將凝聚到一半的趙志明死死壓住，整個夢境突然靜止。

“不...還沒完成...發貨...“趙志明掙扎著，皮膚上的血管接連爆裂，“我的錢…我孩子的病…你們答應我的。”

突然之間，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憑空出現在沼澤中央，門縫里滲出暗黃色膿液。

三只浮腫的手突然伸出，抓住趙志明畸變的軀體，直接把被壓住不能動彈的他的上半身，強行拽進了門里。

在門關閉前的剎那，夢郎看到那個房間里似乎擺滿了各種儀器。

夢境開始坍塌，周圍的環境開始像面粉一樣滑落下來。

……

老舊城區一座矮房的三樓。

夢郎猛地睜開眼睛，從夢境回到現實。

這次應該是找到異調局情報探查最近老是出問題的原因了…他的神情十分凝重。

于是他坐起身，打開臺燈，迅速在紙上寫下夢里的記錄。

【被污染者】：趙志明，平江東城通訊設備工廠廠長。

【狀態】：重度精神污染。

【污染等級】：C級，暫時判定屬于自身污染，不具備擴散能力。

停下筆，夢郎仔細思考了一下，整個事情應該是這樣。

這個趙志明是東城通訊設備工廠廠長，從夢境里的場景和他嘴里的囈語，可以推斷出有人給了他無法拒絕的條件對異調局通訊器做了手腳，在這個過程中他被異常靈能污染了。

另外，出問題的，不是之前異調局懷疑的那批耳機。雖然那批耳機在趙志明的夢里呈現出耳朵的樣子，但這在不具備太高邏輯性的夢里十分常見。

真正有問題的，是那箱印著黑色烏鴉激光打印標記的訊號發生元件。在他的夢里，那個黑色烏鴉的精細度如此之高，說明給趙志明留下來極為深刻的印象。

“黑色的烏鴉…到底是什么？”夢郎皺起眉頭，夢里清晰的標記，有可能現實存在，也有可能是某個印象深刻的東西的標簽化。

“最后那個從里面伸出黑手，阻止了趙志明說下去的房間，應該就在東城通訊設備工廠里。”

夢郎站起身，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輸入密碼后，他取出一支裝有藍色液體的注射器。

他將注射器按在頸部，液體注入血管的瞬間，一股清涼感擴散至全身，緩解了因激烈夢境戰斗帶來的頭痛。

隨即，他拿出行動通訊器，猶豫了一下，又放了下來。再次伸手摸出手機，撥通了秦默的電話。

“哦親愛的夢郎，如果你又是來抱怨夢境穩定劑口味變了的，我向上帝發誓，發誓我會把這杯咖啡倒在你頭上。”

秦默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老秦，我發現了異調局情報誤判的問題原因了，應該是東城通訊設備工廠出了問題。”

秦默的聲音瞬間正經了起來，“有多大把握？我馬上制定行動方案和配備相關裝備。”

“確定性很高。”夢郎揉了揉黑眼圈，“我這邊離平江東城通訊設備工廠很久，會繼續保持觀察。”

“另外，我建議馬上組織調查組弄清情況，行動組隨時待命進入工廠。”

話沒說完，

“咦？…是他？他怎么會在這？”

夢郎發出一聲驚咦，從三樓的破窗里看到樓下老舊的街道上走過一個發際線很高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