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們逛街去吧，好久沒逛街了。”

妹妹撲閃著大眼睛，跳上了茶幾，張開雙臂沿著茶幾邊緣行走了幾步，然后“啪”地關掉正在播放平江新聞的電視。

她今天的心情，不知道為什么格外好。

“讓大哥陪你去。”沈安很熟練地甩鍋。

“嘭！”廚房里傳來菜刀剁到案板巨大的聲音。

接著連剁肉的聲音都停住了，三秒后，傳來一個轟隆的聲音，“不去。”

“你看，大哥說他不去。”妹妹聳了聳肩，背對沈安，“你也不去，沒人愿意陪我。”

說著，她低下頭，肩膀開始抽動了起來，仿佛正在哭泣。

“好好好，我和你去，服了你了。”沈安最怕的就是妹妹哭。

“嘻嘻，哥最好了。”妹妹猛地轉過頭，臉上帶著計謀得逞的笑意，眼睛里一滴眼淚也沒有。

“為了感謝你，送你一個本小姐的簽名。”

說完，她從上衣里掏出一把剪刀，一下把衣角剪了下來，用口紅在上面快速涂鴉了一個小丑的笑臉和一個名字。

【沈小樂】

“送你咯。”

…?…

兩個小時后，沈安第108次后悔答應陪妹妹逛街了。

他剛在奶茶店門口刷完付款碼，一轉頭，妹妹已經躥到了馬路對面的電玩城，熒光粉的雙馬尾在人群里像兩簇囂張的火苗。

“喂！沈小樂！你妹的，別亂跑！”沈安拎著兩杯奶茶追過去，差點被電動車撞飛。

妹妹完全沒有搭理，她已經趴在抓娃娃機的玻璃前，畫著煙熏妝的臉緊緊壓在玻璃上，鼻子都壓扁了，

手指“咚咚”敲著操作臺：“哥！我要那個骷髏頭的！”

“你先從機器上下來……”

話音未落，妹妹已經搶過他的手機，掃碼買了二十次機會。

結果第一次下爪，鉤子就卡在了娃娃的繃帶里，機器發出“咔咔”的故障聲。

“Yes！中獎了！”她原地轉了一圈，大聲歡呼。

“哪門子中獎了啊喂，鉤子都卡住了啊！”

沈安臉都綠了。

妹妹猛地爬上機器猛晃兩下，“哐當！”骷髏娃娃連帶幾個機器零件一起掉進了出口。

店員的臉也綠了。

沈安一把拽住想溜的妹妹，低頭賠笑：“不好意思，我們賠……”

“賠什么賠！這是技術！”妹妹理直氣壯，順手把剛剛到手的骷髏娃娃的胳膊掰下來，插在自己耳朵上當裝飾，“看，新耳環！”

沈安：“……”

五分鐘后，他們被“請”出了電玩城。

妹妹叼著奶茶吸管，蹦蹦跳跳地鉆進一家潮牌店。

抄起一頂熒光綠的漁夫帽扣在沈安頭上，靠近他做了個鬼臉：“這個帽子適合你！”

沈安感覺現在的自己，應該不僅臉綠了，整個腦袋都是綠的。

她又轉身抓起一件鉚釘皮衣往身上比劃：“這件適合我！哥，我想要這件皮衣。”

沈安看了一眼吊牌價，“你看我像不像件皮衣？”

走出店門時，妹妹突然盯上了廣場上的噴泉。

“哥！我們許愿吧！”

“啊？”

還沒反應過來，沈安就被她拽著跳進了水池。冷水漫過膝蓋的瞬間，他絕望地看到妹妹已經爬上了中央的雕像，把剛買的綠色帽子掛在了女神頭上。

然后又很麻溜地從雕像上滑了下來，站在噴漆池的中間，張開雙臂。

“我的愿望是——”她雙手攏在嘴邊大喊，“沈安請我吃料理！”

……

渡邊料理店。

測試小王依然在侃侃而談，他的左手習慣性地轉著食指上的戒指。

“其實比起鵝肝，我更喜歡吃豬腦花。”

“噫…”大家一陣惡寒，“你口味夠重的啊。”

“那綿密的質感，嘖嘖。”測試小王砸吧著嘴，然后夾起一片牛肉放到嘴里。

“不好意思，去個洗手間。”劉明承感覺自己喝了太多的茶水，起身離開。

“說到腦花，你們知道那個著名的實驗嗎？就是破壞了額葉的那個。”

測試小王看到大家都不開口，越說越來勁，“好像說是什么管著大腦的感知，好像如果被破壞的話，就沒辦法感受到痛覺。”

“喂喂，你們說我們的那個驚悚游戲，用這個做為開端劇情怎么樣？”

一邊說著，他舔了舔嘴唇，朝著主廚點點頭，“這個雪花牛肉的味道確實很不錯。”

主廚盯著他，臉上露出微笑。

“你們別光顧著吃啊”，測試小王看到張峰一直低著頭，反復地往嘴里塞著鵝肝。

產品經理小陳傻笑著，夾起一塊塊和牛刺身，機械地蘸著調理。

沒有得到大家的回應，小王有些無趣地下意識想要去轉左手食指上戒指。

“咦？我的戒指呢？”他沒有感知到手指上的戒指。

突然，他感覺左手有點癢，下意識地用右手的指甲去抓撓，指尖處，傳來的是一種濕潤，粘糊的觸感。

“嘎嘣”，剛剛送進嘴里的肉里仿佛夾了一塊硬骨。

“肉里怎么會有骨頭！”測試小王把嘴里的硬物吐了出來，有些氣憤被磕的生疼的牙齒。

“叮…”

硬物落入盤子，他呆住了。

是一枚戒指，樣子十分熟悉。

“為什么…我的戒指會在嘴里？”

他突然感覺一陣驚恐。

抬起左手，愣愣看去，手腕處只剩下參差不齊的環形齒痕，橈骨白森森的斷面沾著山葵醬。

“先生，需要擦手嗎？“服務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測試小王抬頭，看見對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

嘴角沾著皮膚碎屑，下巴滴著淡黃色組織液。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移向轉盤中央的鵝肝。

回過頭的時候，看到肚子已經打開了一個大洞的產品經理小陳，正面帶微笑機械地往嘴里塞著鵝肝。

…

“感覺最近身體變差了”，劉明承淅淅瀝瀝地抖了抖，出了洗手間往餐廳走去。

“嗯？”走廊的拐角，他撞見服務員拖著鼓脹的黑色垃圾袋。

袋口滑開時，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開口處露出一塊電子手表，“這不是…張總的表嗎？為什么會在垃圾袋里？”

“客人需要幫助嗎？“主廚渡邊突然出現在身后。

這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眼白不知何時占據三分之二眼球，圍裙下擺滴著粉紅色液體。

劉明承嚇得后退了兩邊，不小心撞開冷藏室門縫，透過門縫，

“不…不需要幫助。”他連忙低下頭，快步向前走去。

回到包廂時，食量很小的李麗已經趴在了桌子。

張總的領帶松開了，

“明承，“他聲音里帶著黏稠的回音，“你嘗嘗這個海膽，小王說特別鮮甜...“

說著，他的手在身上摸索半晌之后，掏出了一個的粘膩的東西，“給，新鮮的。”

“啊唔…”劉明承捂住自己要驚叫的嘴，連連后退。

他奪門而出，狂奔的過程中，天花板慢慢浮現出觸須般的陰影。

在他快要跑出走廊的盡頭時，

猛然看到樹立在門后的一面全身鏡，鏡子里面，另一個自己坐在包廂里，正將一片帶血的刺身送入口中。

玻璃映出的倒影中，他的臉上露出迷醉的微笑。

“這是最高級的'無限續肉'服務。“渡邊主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的下頜裂開到耳根，

“希望各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