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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鈍劍新聲16

  • 玻璃幕墻劇場
  • ry134627
  • 2828字
  • 2025-06-30 22:22:39

淚水是滾燙的,洶涌的,無聲地沖刷著覆蓋在臉上的、粗糙而冰冷的手掌。指縫間一片濡濕,咸澀的液體滑過破皮的嘴角,帶來針刺般的痛感。陳光死死地捂著臉,身體在黑暗的角落里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枯葉。每一次聳動肩膀,都牽扯著后背尚未痊愈的悶痛,但那痛感在此刻,被靈魂深處洶涌而出的洪流徹底淹沒。

舞臺上的風暴仍在肆虐。

江嶼的指尖如同帶著千鈞之力,在琴鍵上做最后的、近乎癲狂的沖刺!貝多芬的悲愴與抗爭,被他用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詮釋,每一個音符都像燃燒的隕石,帶著血與火的重量,狠狠砸在寂靜的音樂廳穹頂!強大的聲波如同實質的重錘,撞擊著每一個聽眾的胸腔,也狠狠撞擊著角落里那個無聲崩潰的靈魂。

陳光蜷縮著,如同被剝去了所有硬殼的軟體動物,赤裸地暴露在這靈魂風暴的余波中。那些被琴音強行撕開的、血淋淋的記憶碎片——橋洞冰冷的絕望、劉姐刻薄的“滾蛋”、派出所門前遞來的頭盔、馨雅苑地獄般的血色與搏殺……在江嶼那毀滅性的共鳴中,不再僅僅是冰冷的畫面和尖銳的聲響,它們被賦予了滾燙的溫度和沉痛的重量,如同熔化的鉛水,灌入他每一個毛孔!

為什么?

為什么這個能制造出如此狂暴聲音的人,要像幽靈一樣觀察他?施舍他?羞辱他?

這琴音里的痛苦、憤怒、撕裂感……難道……難道和自己心底那些冰冷屈辱的角落,竟有著相同的源頭?

巨大的困惑和被強烈共鳴沖擊后的混亂,如同兩只無形的手,撕扯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他拼命地在意識深處按著那臺破電子琴單調的“嘀”聲,試圖找回一點屬于自己的、微弱的錨點,但那聲音在江嶼掀起的滔天巨浪面前,微弱得如同螢火之于烈日!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被這混亂的洪流徹底吞噬、溺斃的瞬間——

舞臺上,最后一個狂暴的和弦如同巨斧劈開混沌!

“咚——!!!”

聲音戛然而止!

余音帶著撕裂空氣的震顫,在驟然降臨的死寂中瘋狂回蕩、嗡鳴!

風暴停歇。

江嶼的雙手重重地落在琴鍵上,如同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他微微低著頭,寬闊的肩膀隨著劇烈的喘息而起伏,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蒼白的額角。聚光燈下,他挺拔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上,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疲憊和……孤獨。

全場陷入一片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沒有掌聲。

沒有喝彩。

所有人都被這超越技巧、直抵靈魂的演奏震撼得失語,沉浸在那巨大的情感余波中無法自拔。

幾秒鐘。

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然后——

“嘩——!!!!!”

掌聲如同積蓄已久的山洪,驟然爆發!瞬間沖破了死寂的堤壩!排山倒海!震耳欲聾!

觀眾席沸騰了!人們激動地站起身,用力地、忘情地鼓掌!掌聲、歡呼聲、口哨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片洶涌的聲浪,幾乎要掀翻音樂廳的穹頂!

陳光被這突如其來的、山呼海嘯般的聲浪驚得猛地一顫!他下意識地放下捂住臉的手,布滿淚痕、狼狽不堪的臉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他茫然地抬起頭,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向舞臺中央。

聚光燈下,江嶼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在昂貴的禮服上。他的臉色是一種消耗過度的蒼白,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在燈光下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火的寒星。他微微喘息著,目光掃過臺下沸騰的人群,那眼神深處,卻依舊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難以解讀的沉靜,甚至帶著一絲……漠然?

他站起身,沒有鞠躬,沒有微笑,沒有任何勝利者的姿態。只是極其簡單地、帶著一種巨大的疲憊感,對著臺下洶涌的聲浪,微微頷首。

一個極其輕微的動作。

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陳光被巨大共鳴和淚水浸泡得異常柔軟的心房。

漠然。

依舊是那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掌聲、歡呼、崇拜的目光……這一切喧囂的榮光,落在他眼中,似乎與剛才那場靈魂的搏殺毫無關聯。他像一個完成了任務的演員,疲憊地謝幕,僅此而已。

那冰冷倉庫里的審視。

派出所門前遞出頭盔時的理所當然。

還有此刻,面對山呼海嘯的掌聲時,眼底那深藏的漠然。

所有的畫面瞬間連接起來!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陳光心中所有的困惑和混亂!

他不是在施舍!

他也不是在羞辱!

他只是在……觀察!

像一個冷漠的科學家,觀察著培養皿里掙扎的細菌!觀察著他陳光如何在冰冷、屈辱、絕望的泥潭里掙扎!觀察他面對“恩賜”時的反應!甚至……觀察他在自己演奏風暴下的崩潰!

林晚的“邀請”,不是善意!是那個“科學家”實驗的一部分!是讓他這個“樣本”近距離暴露在更強的“刺激源”下,觀察更劇烈的反應!

一股冰冷的、混合著巨大憤怒和被徹底物化的屈辱感,瞬間取代了剛才洶涌的淚水!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混亂的頭腦瞬間冷卻、清醒!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的傷口,帶來尖銳的刺痛!這痛感讓他更加清醒!

他死死地盯著舞臺上那個在掌聲中依舊漠然的身影。眼中的淚水尚未干涸,但此刻燃燒的,不再是悲傷和共鳴,而是冰冷的、被徹底點燃的怒火和一種被愚弄后的清醒!

他不需要共鳴!

他不需要被理解!

他更不需要成為誰的實驗品!

陳光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帶倒了旁邊空座位上的節目冊,發出一聲輕響。但在這洶涌的掌聲浪潮中,這聲音微不可聞。

他不再看舞臺。

不再看那個漠然的“科學家”。

他轉過身,背對著那片喧囂的榮光,背對著那個剛剛用琴聲撕開他靈魂的男人。

他低著頭,用沾著淚痕和灰塵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臉,將殘余的濕意和軟弱一同擦去。然后,他挺直了依舊帶著酸痛、卻不再佝僂的背脊,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極其堅定地,沿著黑暗的過道,向著音樂廳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很穩。

不再踉蹌。

不再遲疑。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碎了什么無形的枷鎖。舞臺上的掌聲、歡呼、璀璨的燈光……都被他決絕地甩在身后,連同那個剛剛讓他淚流滿面的、漠然的靈魂。

推開厚重的隔音門。

外面是安靜的走廊。

溫暖的燈光,光潔的地面,空無一人。

與門內那個沸騰喧囂的世界,如同兩個隔絕的宇宙。

陳光站在走廊里,深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空氣里帶著香氛和中央空調的味道,清新,卻冰冷。后背的悶痛依舊清晰,掌心的傷口刺痛,臉上淚痕未干,狼狽依舊。

但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那場靈魂的風暴,那洶涌的淚水,那被點燃又被冰水澆熄的憤怒……像一場淬煉,燒掉了他最后一絲依附于他人(哪怕是那個幽靈般強大的他人)的幻想,也燒掉了他心底積壓的、沉重的、名為屈辱的淤泥。

他攤開緊握的左手。掌心躺著那張被汗水、淚水和掌心傷口滲出的血漬浸染得皺巴巴、邊緣模糊的門票。林晚給的。通往這場風暴和答案的門票。

他低頭看著它,眼神平靜無波。沒有憤怒,沒有留戀,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了然。

然后,他極其緩慢地、卻又異常堅定地,將那張門票,一點、一點地,撕成了碎片。

細小的紙屑,如同灰色的雪花,從他指間紛紛揚揚地飄落,無聲地散落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沒有再看一眼。

轉過身,背對著那扇隔絕了兩個世界的厚重隔音門,背對著那依舊隱隱傳來的、如同遙遠潮汐般的掌聲,邁開腳步,沿著空寂的走廊,向著外面真實的、冰冷的、卻只屬于他自己的世界,大步走去。

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步伐沉穩。

背影挺直。

像一把剛剛從烈火與冰水中淬煉而出、雖然布滿傷痕、卻終于擁有了自己形狀和鋒芒的——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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