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遠征軍第5集團軍應法國政府的要求,派出11個華工連,協(xié)助加萊海峽省的戰(zhàn)場清理和重建工作,魏庭軒、高虎和于三黑被編入第1連,由英軍少尉塔克指揮。
按照指揮部命令,戰(zhàn)場清理嚴格按照如下步驟進行:1,收集或者銷毀散落的槍支彈藥;2,拆除鐵絲網(wǎng)、木柵欄、鐵三角都障礙物;3,挖掘并移走軍人的遺骸,就地掩埋牲畜尸體;4,填平戰(zhàn)壕、交通溝、掩蔽部、地堡等工事。
由于華工并非軍人,對武器尤其是炮彈、炸藥、手榴彈等爆炸物的了解非常有限,因此,在戰(zhàn)場清理工作的第1步,僅僅負責收集散落的槍支和子彈,如果發(fā)現(xiàn)爆炸物,用布條標記好,由英國工兵或者德國戰(zhàn)俘里面的工兵來移出,或者就地爆破。
兩個多月后的一天,魏庭軒所在的連隊,在塔克少尉的指揮下,用1個小時的時間把5平方公里的戰(zhàn)場過了一遍,帶著收集來的十幾支步槍在一棵大樹底下休息,等待工兵處理標記出來的幾顆大口徑炮彈。
魏庭軒拿起水壺喝了口水,前后左右瞟了幾眼,發(fā)覺有點不對勁,站起來往后看,“大哥,二哥呢?”
高虎往遠處一指,“在那蹲著呢,不知道是解手還是抽煙。”
“俺看不像。”魏庭軒看了一會,搖搖頭,“大哥,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二哥最近不太對勁。”
“咋了?”
“連著十好幾天了,咱們拉網(wǎng)檢查完,全都到地頭等工兵去弄,只有他留在那,不知道想干啥。”
高虎個子高,瞇縫著眼睛瞅了下,“真不知道輕重——人家工兵爆破,他湊什么熱鬧?萬一傷著砸著,怎么弄?走,去把他叫回來。”
兩人走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于三黑蹲在一個彈坑邊上,嘴里叼著煙卷,興致勃勃看著下面的工兵在忙活,最詭異的是,他好像在和工兵聊天!
難道英軍里邊還有中國人?
滿腹狐疑的魏庭軒和高虎上前探頭一看,在坑底炮彈邊忙活的是個金發(fā)碧眼的大塊頭,軍服顯然是德軍,應該是德國俘虜,不過,這人嘴上叼著的煙卷和于三黑嘴里的是一個牌子,估計是他給的。
持續(xù)四年多的戰(zhàn)爭和戰(zhàn)線的頻繁變化,造成了戰(zhàn)區(qū)面積極其廣袤,英軍工兵根本不夠用,派到華工營的大多是德國俘虜里面的工兵。
看到高虎和魏庭軒,于三黑站起來,用手指著他倆,沖底下大聲說道:“大哥——高虎;三弟——魏庭軒。”
德國俘虜昂起頭,朝高虎和魏庭軒笑了笑,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德語,于三黑點點頭,“他叫穆勒,說很高興認識你們。”
“三黑,你,你會說德國話?”
“二哥,你啥時候?qū)W的,俺們咋不知道啊?”
“俺會屁德國話。”于三黑撓撓后腦勺,笑嘻嘻地說道,“俺說了你們可能不信,不知道咋滴,這伙計說的俺全明白,俺說的啥他也都能聽懂。”
魏庭軒和高虎看于三黑不像假裝的,感到很無語。
高虎看著坑底已經(jīng)拆開的炮彈殼,輕聲道:“三黑,扯幾句玩玩就行了。這玩意是炮彈,說炸就炸,他雖然是工兵,可這些天俺們也沒少見工兵挨炸吧?不是當場完完就是缺胳膊斷腿的,再說,你在邊上說話,人家也分心,更容易出事。”
“三哥,大哥說的對,”魏庭軒催促道:“塔克少尉等下看見了,少不得一頓嚷嚷,咱們?nèi)ミ吷系戎懔恕!?
于三黑詭秘一笑,“你倆沒看出來俺在干啥啊?”
高虎和魏庭軒對視一眼,“干啥?”
“俺在學拆炸彈,嘿嘿,穆勒兄弟在教俺呢!”
魏庭軒聽了眼前一黑,仿佛看見于三黑被炸得血肉模糊的畫面,“二哥!”
高虎悶哼一聲,“三黑,白逗了——你兩個雞說東鴨扯西,這要命的東西,能這樣弄?快點跟俺倆回去。”
“大哥,老三,你倆是不信俺啊?”
于三黑嘿嘿一笑,沖德國人說道:“穆勒,你上來,俺下去弄給他們看看。”
魏庭軒注意到,于三黑在說話的同時,不停地打著手勢,而穆勒在說話的時候也是一樣,忙悄聲道:“大哥,你看。”
高虎猛地搖頭,“那更不行,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
上面吵的激烈,可坑底的德國俘虜卻完全不受影響,一邊嘰里咕嚕的回答于三黑,一邊讓到一旁,用手勢示意前者下去。
“你們等著瞧吧。”
于三黑丟掉煙屁股,一下出溜到彈坑里,接過穆勒遞過來的家伙就上去了,嚇得高虎拉著魏庭軒連退好幾步,可轉(zhuǎn)念一想,急忙回頭大喊:“三黑,快停手!你再不聽話,俺讓老三喊英國人來治你。”
“你倆真不吃勁。”于三黑在坑底嗡聲嗡氣地嘆道:“俺不弄了,等俺爬上來,一起回。”
高虎和魏庭軒剛走到坑邊,里面突然發(fā)出“嘭”地一聲,兩人嚇得慌忙趴下,可緊接著便聽到里頭于三黑和穆勒兩人的哈哈狂笑。
魏庭軒忍俊不禁:“兩個瘋子。”
高虎用力點頭,“可不是,兩個瘋子,還是兩個混蛋。”
于三黑又遞了跟卷煙給穆勒,這才依依不舍和對方告別,往休息點走的路上,還在感慨:“穆勒說了,拆炸彈其實不難,難的是膽大心細手穩(wěn),他說俺特別適合。”
高虎鐵青著臉,斥道:“你這樣瞎胡鬧,早晚把自己弄死。”
魏庭軒也勸道:“二哥你看,塔克少尉和那些英國兵全都躲的遠遠的,人家肯定比俺們懂得多,還是別學了,再說,學這玩意用處也不大。”
于三黑笑道:“俺就喜歡搗鼓人見人怕的玩意,嘻嘻!”
高虎和魏庭軒見勸不住,都有點生氣,不說話了。
于三黑瞅了他們一眼,得意洋洋地說道:“給你們交個底:你倆過來之前,俺和穆勒已經(jīng)把炮彈拆了,他正在教俺怎么把它給弄炸呢。”
“二哥,你好厲害啊!”
“呵呵,熟能生巧,俺跟這小子學了快半個月了——”
魏庭軒不由自主的贊揚讓于三黑更加得意,也讓高虎更來氣,“三黑,你這個當哥的沒一點正形,可別再把老三帶壞了。”
“放心,俺不教他。”于三黑回頭看著正在走向另外一個彈坑的穆勒,嘆道:“這伙計才是真的厲害,一邊抽煙一邊跟俺說話,三下兩下就把炮彈給拆了,跟玩一樣。唉,不知道哪天能練得跟他一樣。”
高虎揶揄道:“等你厲害了,俺全中國的炮彈都不夠你拆的,行了吧?”
于三黑干笑幾聲,正想怎么反駁,背后突然一聲巨響,兄弟三人慌忙回身望去。
一股硝煙沖天而起,地點正是穆勒剛剛進入的彈坑。
高虎和魏庭軒的臉“唰”地變得慘白,不約而同望向于三黑。
爆炸聲響起的瞬間,于三黑渾身猛烈地戰(zhàn)栗了一下,旋即恢復平靜,輕聲說道:“穆勒伙計,你死的真他娘痛快,一路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