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子雖然只有二十來歲,但殺手生涯不算短,在圈內的業務能力也是上等。一般情況下,他絕不會等刀子靠近到他無法躲避的時候才開始察覺。
但杜嶼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從匕首在路燈底下閃過一道光到出現在卜子的脖子上,僅僅是很短的一瞬間。
“這是開什么玩笑?”卜子的臉色很難看,“居然我還沒看清就結束了?”
“你看不到的招式多了。”杜嶼冷哼一聲。
“才剛剛被通緝,都是一條船上的,這就要起內訌了嗎?”卜子說,“我還以為我們半夜碰頭,能商量個好辦法出來!”
“別混淆概念,是我一個人被通緝了,你不過是那個所謂的神秘人,警方根本不知道有你這個人,但是他們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的書店,我的家!”杜嶼壓低聲音怒吼,“但你作為一個神秘人,你損失了什么?”
“如果你被捕對我也沒好處,我們本來沒有任何交集,但你現在見過我的樣子,知道我的名字。”
“別逗了,名字和長相的暴露,對于你這樣的高手來說壓根不算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做?在這里把我殺了?”
“為什么不可以?最近的一處監控距離我們300米,而且是壞的。”
昏黃的路燈,光暈懶洋洋的,卻映在杜嶼充滿殺氣的眼睛里。卜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他在盤算著如何躲過這一刀。
但腦海中不論怎么預演,這一刀都無比兇險,即便躲過,占據先手的杜嶼也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目前能動的只有嘴皮子。
“你看,現在我們還沒明白具體發生了什么。從這次任務的分配來看,一個簡單的暗殺居然要讓我們合作,現在出了問題,怎么看都像是一場陰謀。”
“你怎么保證你不是這場陰謀的一環?”
“我無法保證,但我可以確定我害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就像我之前說的,你如果被捕,一旦和警察配合,我這些雕蟲小技不值一提。所以我覺得當下最重要的,是你把刀放下,然后我們好好想想這場所謂的陰謀究竟有什么目的。”
杜嶼點點頭,手一晃就把刀收了起來,實際上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掉卜子。
“以及我們該去哪兒。”卜子摸了摸脖子嘟囔道。
“可以去你家。”杜嶼說,“你沒被通緝,家里肯定是安全的。”
“你還真不見外。”
卜子嘴上不樂意,但也無奈答應了,目前對于他們來說找到一個相對明確的答案,以及好好休息,才能應對后面的兇險境地。
回家的路上,卜子帶著杜嶼換了幾輛出租車,確保每一次后面都沒有尾巴跟著后,才來到一個相對高檔的小區。雖然布滿攝像頭,但只要身份沒有暴露,監控存在的意義也不過是震懾一般的罪犯。
家里很整潔,不像是單身男性的住所。卜子倒了兩杯金酒,遞給杜嶼一杯,兩人沉默著把酒喝到一半后,才有了說話的欲望。
“你的聯絡人是怎么跟你說的?”杜嶼先開口,“有沒有不正常的舉動?”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她說這次任務需要跟人合作。我說這樣不太行,目標人物很好解決,沒有必要多叫一個人增加風險。”卜子愣了一下,立馬補充道,“我不是說你技術有問題。”
杜嶼看著酒杯里的冰塊發呆,沒有理會卜子。卜子試探性地問了幾句,杜嶼都沒有回應,無奈之下他只好打開電視不停地換臺。
換了一會兒,杜嶼終于忍不住問道,“怎么你家電視全是廣告?”
“沒開會員。”卜子悻悻地說,“這年頭誰看電視啊。”
“那你這不是在看嗎?”
“大哥,你沒理我啊,你是不是電影看多了,殺手就一定要很酷嗎?說點話吧,還是說你就身手好點,其實腦子不好使?”
杜嶼喝完剩下的酒,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又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公司,引起了猜忌?”
“怎么這么問?”卜子來了興趣,轉過頭看著杜嶼,順便把電視關了。
“隨口一提……”
“因為其實是你有事,對吧?”卜子笑著說,“你覺得公司在猜忌你,正好我也在場,如果我在公司那邊沒有問題,那我肯定是公司的探子,如果我和你一樣也有事隱瞞,那我們才真正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倒不是因為隱瞞才引來猜忌,我給公司打了申請,我說我不想干了。”
“跳槽嗎?”卜子咂咂嘴,“不對吧,全國只有咱們這里最專業了,跳槽去別的城市太危險了,那邊的菜鳥很多,會連累你的。”
“退休。”杜嶼轉身去冰箱倒酒,一點都沒客氣。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你想退休,公司猜忌你,那無非就是找幾個厲害的同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你做了,或者逼你自殺,反正你那個破書店也不掙錢,文藝中年都有抑郁癥,虧錢了想不通自殺了很正常。”
“哦……”
“你在做什么?”卜子見杜嶼整個人都擋在冰箱前面,他看不到杜嶼的手,不由得緊張起來。
“沒什么。”
卜子一個箭步跨過去,發現杜嶼已經倒了一整杯的25年邁凱倫威士忌。
“你媽的。”卜子破口大罵。
“我都通緝犯了,還是中年抑郁,喝點貴酒很正常,”杜嶼趕緊端起杯子往嘴里灌一大口,“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你這么小氣?給我喝金酒?”
卜子沒好氣地推開杜嶼,打開冰箱也續了一杯。
“所以我才說你也有事情瞞著公司。”杜嶼咂咂嘴,“所以公司才會用這種極端的辦法把我們一起逼上絕路。”
說完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杜嶼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是有漏洞,因為不論如何驚動警察都是大忌。在殺手界大家都有一種默契,在夜里做最見不得光的事情,在白天保持體面來維持平和的生活。一旦黑暗的那一面見了光,覆滅的不僅僅是個人的體面和生命,公司也有暴露的風險。
一個三十多歲的殺手想要退休,犯得上這樣做嗎?沒有過往案例的參考,杜嶼也說不好。
發現卜子一時半會也沒有打算開口說自己的事,杜嶼一口氣喝完剩下的威士忌,告訴卜子他要出去見一個人。
“通緝犯滿大街跑?”卜子不滿地說,“還是從我家出去的,我覺得殺手們的避險意識應該加強一點了,得培訓。”
“放心吧,害不了你。”
杜嶼麻利地出了門,動作輕得仿佛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