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子家門口，杜嶼按照約定好的323的節奏敲門，前來開門的是趙木童，她看起來不太高興。

卜子坐在客廳發呆，神情凝重。

“怎么回事？”杜嶼如臨大敵。

“完了。”卜子說。

“是啊，完了。”趙木童也附和道。

“暴露了？木子呢？”

“別嚷嚷，”卜子神情緊張，“在里面休息呢。”

“到底怎么回事？”

“你昨天是不是說你今天要做飯？”趙木童問。

“是啊。”

“是這樣的，”卜子把趙木童拉開，“我來說。我們寄人籬下，所以呢想要掙點表現，我跟木子說她每天吃外賣對身體不好，營養也不均衡，所以我和小趙呢，就把你的廚藝大吹特吹，她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去買菜，然后呢？你居然一直杳無音訊！”

“最關鍵的是什么你知道嗎？我們吃到了一家非常非常非常難吃的外賣。”趙木童伸舌頭作嘔吐狀。

“對，一吃就感覺是那種廉價的炒菜機器人炒的。”木子的聲音從臥室傳來，“甚至比預制菜還難吃。”

“太可惡了，用機器人炒菜還要冒充廚師現炒的，欺騙我們的感情。”趙木童去廚房拿了一些剩菜出來，她希望杜嶼也吃一口。

“我才不吃。”他拒絕了。

戰爭導致氣候惡化，人口也在逐年減少，人工變成了昂貴的成本，大型企業更傾向于用AI來做設計與策劃類的工作，戰爭結束后，強大的工業技術投入民用，工廠也有足夠的技術用更加便宜耐造的機器人來投入生產。畢竟機器類的投入只是一次性的，平日里只需要一些維修成本，它們不需要休假，也沒有情緒，比請個工人好多了。

手工制品和大廚炒菜成了這個時代的稀缺品，外賣也是以預制菜為主，但凡吃過炒菜機器生產的垃圾食品的人，都會對預制菜的味道贊不絕口。

“木子很難受，她倒不是說一定要我們為她做什么，但是人有了足夠多的期待，落空的時候就有足夠多的失望，你懂吧？她如果不高興，就可以把我們趕出去，對不對？所以你應該吃一點，來表達你誠懇的歉意。”

“我希望你可以吃一口，這樣你才知道你的罪孽有多深。”木子倚在臥室門口，目光充滿期待。

既然主人發話了，杜嶼也不好拒絕，他嘗了一口，沒有想象中的難以下咽，但吃這種東西確實很浪費時間。

“好吧，”杜嶼主動去廚房把備好的食材拿出來，“我給你們做宵夜。”

木子吃完就回房休息了，離開餐桌前她表示如果能經常吃到杜嶼的手藝，那三個人想住多久都可以。

“前提是你們自己出錢買菜，我可不能提供免費的餐食服務。”

阿布跟著木子回房間時，用腦袋在杜嶼的腳邊蹭了一下，仿佛也是對他廚藝的認可，雖然它并沒有吃到。

確定木子休息后，杜嶼說了這一整天的經歷。卜子全程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杜嶼問他知不知道哈哈這個人，他搖搖頭，表示栗子也不是什么都會跟他交流。

“接下來怎么辦？”趙木童問。

“目前看來，我和老杜身邊的人都夠嗆能活。”卜子憂心忡忡，“現在栗子兇多吉少，我在殺手界的情報線就斷了，只靠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總有一天會大意，然后死得悄無聲息。”

“我的聯絡人也聯系不上，她倒是沒失聯，但拒絕回應我。”杜嶼走到陽臺抽煙，看著天上的頻繁的航班出神。

“快下雨了，再過一陣子嚴嶺市的天空就沒這么多飛機了。”卜子在走到杜嶼身邊一起仰著頭，“惡劣的氣候讓整個城市都變成一座孤島，想想挺滲人的，整個世界就只剩雨和我們自己。”

“所以我需要退休去其他地方。”

“我也是。”

天邊隱約傳來若隱若現的雷聲，趙木童為了聽得清楚一些，也走到陽臺，她沒有看天，而是看向遠處的橋和路燈。

“我看我們現在就已經被隔絕成孤島了，明明能看清對岸，但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趙木童說，“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會被無數的殺手包圍，都不用等警察來抓。”

“這樣說來，去警局自首好像還挺安全的？”卜子歪著頭，發現另外兩人都沒笑。

一道閃電緩解了尷尬，隨后是更大的雷聲，五分鐘后，為期十個月的雨季準時來了。

暴雨給城市的排水系統帶來巨大的壓力，杜嶼很少在別的城市經歷過暴雨，所以很難橫向對比，但主觀感受就是嚴嶺市的排水系統實在太爛了。暴雨降下的兩個小時內，城市的主要干道就出現了影響車輛出行的積水，照這個趨勢，很快市民出行只能靠步行或懸掛式空中軌道列車。

一般在雨季之初，排水系統會因為強降雨癱瘓，大概持續半個月。半個月后降雨開始變小，排水系統逐步恢復正常，這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基于這個規律，嚴嶺市在這一個月里，有條件的都可以選擇居家辦公。

殺手無法居家辦公，但也無法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出門上班，這是暴雨帶來的唯一好處。但杜嶼一行人同樣也無法做出任何行動，這種感覺更像是一種緩刑，杜嶼時常感覺晝夜不停歇的暴雨背后，隱藏著更加暴戾的陰謀。

每天圍著廚房轉的杜嶼，努力用精美的菜肴編制著美好的表象，以此麻痹趙木童與木子，長此以往，就連他自己也被這看似美好的生活蒙蔽了。

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希望嚴嶺市的暴雨可以持續得再久一些，久到這個城市徹底癱瘓，甚至毀滅，好讓他帶著趙木童趁亂逃離這里。

某天夜里，杜嶼躺在地板上對趙木童提及這個想法，后者聽了哈哈大笑，表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杜嶼應該提前備好一條船，因為她還沒學會游泳。

“爸爸說過暑假會教我，但后來發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