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

吉祥制衣廠的63人在樓下集合了。

顧錚當眾拿出了一打鈔票，經過核算，每人34塊錢。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了：

“這是我們的第一筆分紅，當初承諾大家的，有福同享，現在分給你們。”

“顧廠長大氣！”劉竹娟第一個說到。

說完她還環顧四周，那眼神，像是在告訴周圍的人，

這錢，是我劉竹娟幫你們要到的，你們得感謝我！

“但是，”顧錚接著說道：“以后我們會發獎金，但是不會平分利潤了。”

“憑什么呀？”劉竹娟瞪大了眼。

“憑我是廠長的兒子，”顧錚瞇著眼盯著劉竹娟，“劉阿姨，這個理由夠不夠？”

一群人交頭接耳，發出一陣喧囂。

“還有，我們決定要搬廠了，去省城。”顧錚才不管下面人的反應。

“現在，可以來拿錢了，拿了錢，想去別處的可以走了。想留下的，我顧錚舉雙手歡迎！”

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喲，這就要趕我們走啦？”

“黃曉梅，你當初求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就是啊，我們為你辛辛苦苦干了這么多活兒，你不能過河拆橋吧？”

“黃曉梅，你倒是出來說句話啊！”

這些女工們，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那必定要第一時間發聲的。

黃曉梅很想辯解兩句，她并不想把大家的關系搞的這么僵，但她還是忍住了，

她牢牢的記住了顧錚臨出發前說的話——“媽，到時候你別說話，你一說話，她們肯定給你打感情牌！”

“我不是和你們商量的，是告知你們。”顧錚見狀，立刻斬釘截鐵的說道。

“走就走，姐妹們，憑咱們這手藝，什么地方賺不到錢！”

大聰明就是大聰明，劉竹娟此刻剛要到了錢，正在志得意滿的時候，直接就沖著身邊的員工喊到。

還真有人附和她！

這一下，顧錚心里是樂開了花，正愁找不到理由趕你們走，這下好了，你們自己跳出來要走了。

一番拉扯后，大家都領了錢，而且，63名人中走了38人。

她們有些是經過這幾天的工作，重新找到了信心，覺得真的到哪兒都能吃上飯，

有些是要照顧家里，沒法去省城。

到最后，剩下的人中，算上顧錚和李雪琴夫婦，竟然只剩下了25人。

顧錚望著這些離開的背景，此刻只想把父親的話送給他們——“外面的錢要是好賺，屎都是香的！”

簡單的鼓勵了一下剩下的人，顧錚便解散了人群。

回到家中，黃曉梅是長吁短嘆，好好的鄰里關系，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顧錚站在窗戶邊上，望著對面的宿舍，忽然覺得，要不直接去南方的莞城吧！

反正都是背井離鄉，近點兒和遠點兒好像沒什么分別。

于是他轉過身，對著屋里的四人說道：“雪琴阿姨，咱們今晚一塊兒吃飯吧，我們召開第二次廠務大會。”

“啊？”眾人都是一愣。

顧錚又看向了父親，“大哥大用下，我給耗子也打一個，讓他也來。”

晚上六點，幾人準時出現在了得月樓門口。

本來黃曉梅打算在家做的，但顧錚死活不讓，說賺了錢就得享受享受，黃曉梅正在心神不屬間，也就依了他。

于是顧錚叫耗子訂了個位，一行人也來嘗嘗鮮。

菜是訂好了的，一桌280，酒水自帶。

看著這滿桌豐盛的菜肴，顧建國也是感慨連連，這活了半輩子了，沒想到菜還有這種做法。

今天也是沾了兒子的光，才能來享受享受。

每人倒了一杯啤酒，顧錚發話了：“我們去莞城吧。”

“什么？？？”

幾人驚的差點沒端穩杯子。

顧錚想過了，在省城，幾人也是挨個攤位，挨個門面的跑生意，

既然都是跑生意，為什么不去莞城呢？

在省城做衣服，面向的只能是全省的客戶，

但是在莞城做衣服，面向的可是全國的客戶，這里面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而且，去了莞城，還能做服裝出口生意，這里面的利潤更高！

“可是...莞城的競爭也大吧？”

聽完顧錚的話后，黃曉梅思考了一下，憂慮的開了口。

“競爭？咱要的就是競爭！”顧錚斬釘截鐵的說到。

黃曉梅的手藝他是知道的，要是這樣的手藝都無法在莞城存活下來，那就沒人能在莞城做生意了。

連續五年技術比拼第一名跟你鬧呢。

“而且，”顧錚給媽媽夾了一塊海參，“莞城的配套很完善，什么布料啊，配件啊，

只要你想要，一個電話，立馬給你送到廠里，都不需要自己跑！”

黃曉梅還是拿不定主意，這去省城，別的不說，大家都說一樣的話，吃一樣的飯，好交流。

這去了莞城，能不能生活的習慣還是兩說呢，

黃曉梅可是聽說那邊的人都說粵語，他們都還不知道能不能聽得懂呢。

“你多慮了媽，人家也會說普通話的，”顧錚笑了笑，“只是有些不標準罷了。”

“可是...孩子上學怎么辦？”這次開口的是李雪琴。

他們家還有一個正在讀初中的孩子，總不能跟著他們一起轉學吧。

要是在省城，隔三差五還能回家看看孩子，

這要是去了莞城，怕是一年半載都見不著一面兒。

“雪琴阿姨，這個你不必擔心，”顧錚起身給他們夫婦添上了酒，“等咱們站穩腳跟兒了，你們把孩子接過去。

莞城挨著廣深，廣深的教育質量，比咱們北陽可好了不少。”

見眾人都沒有再說話了，顧錚轉頭看向耗子，“你呢？”

“我還能咋說，我聽你的唄。”耗子倒是無所謂。

“但是，別頓頓吃面線糊就好...”耗子又補充了一句。

顧錚一陣無語，“...放心，那邊不吃那個。”

“那我沒問題了。”

“爸，你呢？”顧錚又看向了顧建國。

顧建國摩挲了一下酒杯，“兒子說的倒也沒錯，但是，咱這縫紉機怎么弄過去呢？”

“簡單，咱們直接包個大貨車，拉過去就行了。”顧錚自信說道。

“那...”顧建國一口喝干了啤酒，“我明兒也去把下崗手續辦了，換成縫紉機，咱干票大的！”

顧錚聽完，在心里給老爹豎起了大拇指，“好樣兒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