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書和白靈在云鶴長老的指導下,正潛心鉆研一本記載了古老“祈雨舞”的非遺圖譜。
深夜,一陣詭異的陰風刮過小院。
當白靈靠近書架查看時,一縷如墨的黑影猛地從古籍中鉆出,直撲她的面門!
李云書情急之下抓起手邊的嗩吶,吹出尖銳刺耳的音波,瞬間將那黑影震得扭曲潰散。
云鶴長老立刻甩出三道金色符文,精準封住黑影所有退路。
然而當金色符文鎖住那縷潰散的黑氣時,三人卻看清了其中若隱若現的標記——分明是黑衣人獨有的印記!
夜色濃稠,墨汁般洇染著云鶴長老清幽的小院。白日里隨風搖曳的幾叢翠竹,此刻只剩下模糊的暗影,在風中發出沙沙的低語,更添了幾分山間深夜的寂靜。只有堂屋一隅,那盞搖曳著昏黃光暈的油燈,還在頑強地抵抗著無邊黑暗的侵襲,將桌旁三個聚精會神的身影拉長,投射在斑駁的土墻上。
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紙張特有的、略帶霉味的墨香。桌面上攤開的,是一卷非比尋常的古籍,獸皮鞣制而成的封面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柔韌,變得硬挺而脆弱,邊緣處磨損得厲害,露出下面深褐色的肌理。書頁是粗糙的手工桑皮紙,泛著深沉的黃褐色,如同凝固的時光。上面繪制的圖案線條古樸流暢,卻因年代久遠而有些模糊,只能勉強辨認出那是一個個姿態各異、仿佛在引動天地風雨的人形。
“看這里,”云鶴長老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指,精準地點在其中一幅稍顯清晰的圖案上。指節上的紋路深刻如溝壑,指腹卻有著長期摩挲書頁留下的溫潤光澤。“雙臂高舉,如引九天之水,掌心須得微向上翻,有‘承露’之意。這不是簡單的舞步,每一步踏出,氣息的流轉都需與天地間水元之氣的波動相合,所謂‘身動氣隨,氣動風生’……”
李云書和白靈緊挨著坐在長老對面,腦袋幾乎湊到了一起。李云書眉頭微蹙,全部的注意力都灌注在那古老的圖譜上,試圖從那些抽象的線條里解讀出無形的韻律。他下意識地模仿著圖譜中一個小人的動作,手指在空中笨拙地劃著軌跡,指尖凝聚著淡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青色光暈,那是他體內靈力被圖譜中蘊含的奧義引動而自然逸出的微光。
“氣隨……風生……”他喃喃自語,指尖的光暈隨著他意念的流轉而明滅不定。
旁邊的白靈則微微咬著下唇,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追隨著圖譜上的每一個細節。她看得更深,仿佛那些靜態的線條在她眼中已活了過來,化為一個個翩躚的精靈。她的身體不自覺地微微晃動,腰肢輕擺,手臂無意識地抬起,做出一個承接的動作,動作雖小,卻已帶上了幾分圖中“承露”的神韻。少女的肢體柔軟,僅僅是這微小的預演,也透出一種輕盈的韻律感。
“長老,”白靈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這舞步……我好像能感覺到一點,很細微的風……在跟著動?”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摸那古老的桑皮紙,指尖感受到紙面粗糙的顆粒感,仿佛能觸摸到沉淀其中的歲月。
云鶴長老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微笑,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顆石子。他剛想開口,話音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異樣聲響扼在了喉中。
“嗚——”
一陣陰冷的風毫無征兆地憑空卷起!這風來得邪門,全然不似夜間的山風帶著草木清氣。它像一條冰冷的毒蛇,貼著地面無聲地竄入堂屋,帶著一股腐朽、污濁的濕冷氣息,直鉆骨髓。桌上的油燈燈火猛地一跳,劇烈地搖曳起來,原本穩定的昏黃光芒驟然收縮,光線變得明滅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將整個屋子徹底投入黑暗。墻壁上三人的影子隨之瘋狂地跳動、拉扯、變形,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嘶……”白靈被那股寒意激得倒抽一口冷氣,裸露的手臂瞬間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她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
“小心!”云鶴長老渾濁的老眼驟然爆射出兩道精光,瞬間穿透昏黃搖曳的光線,銳利如鷹隼,直刺向桌案另一端的書架深處。那里,光線最為黯淡,堆積的書籍形成一片模糊的陰影。
“怎么了?”李云書心頭一凜,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他順著長老的目光望去,卻只看到一片普通的書架陰影。
白靈離書架最近,她心頭雖然也掠過一絲不安,但見長老和李云書都如此警惕,便想看得更清楚些。她站起身,往前探了探身子,清秀的臉龐帶著關切和疑惑:“長老?是有什么……”
話音未落!
就在白靈靠近書架的剎那,異變陡生!
“嗤啦——!”
一聲極其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驟然從書架最底層那堆疊的古籍中爆發出來!聲音的來源,赫然正是那本李云書白日才翻閱過的、記載著某種已失傳“火煉”技藝的厚重古籍!那本封面描繪著烈焰符文的古書封面,猛地自行撕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
一縷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又像是擁有生命的活物,從那道裂隙中激射而出!它速度太快,快得超越了視線捕捉的極限,只留下一道筆直的、撕裂空氣的黑色殘痕!帶著一股比剛才那陣陰風更加刺骨、更加污穢的寒意,目標無比精準——直撲白靈光潔的額頭!
那股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死亡和腐朽的腥甜,幾乎要將人的靈魂凍結!
白靈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大腦一片空白。那黑影未至,恐怖的威壓已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灌滿了她的口鼻,讓她窒息,身體僵硬得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象征著湮滅的黑暗,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冰冷氣息已觸及她的鼻尖!
“靈妹!”李云書肝膽俱裂的嘶吼聲炸響!
恐懼如同冰冷的鐵拳攥緊心臟,但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卻壓倒了一切!李云書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在意志驅動之前就做出了反應!
他的左手下意識地猛地在桌上一抓!
指尖觸碰到的,是他平日練習常用的那只黃銅嗩吶!冰涼的金屬觸感在瞬間給了他一絲奇異的依托。
“嗚——!”
一聲撕心裂肺、毫無章法可言的尖嘯,被他灌注了全身的靈力,甚至夾雜著恐懼和憤怒的嘶吼,毫無保留地從嗩吶的銅碗中噴薄而出!
那不是任何曲調,那是瀕死野獸的絕叫!
但這狂暴刺耳的音波,卻意外地形成了最為直接的沖擊!
一圈肉眼可見的、劇烈扭曲的空氣波紋,伴隨著那尖嘯音爆猛然擴散!波紋中心呈現出淡淡的青色,正是李云書體內風元靈力被極限催動的外顯!
“噗!”
那激射而至的濃稠黑影,被這狂暴的音波正面轟中!它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音波之墻。黑影劇烈地扭曲、翻滾起來,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燒紅的烙鐵淬入冷水般的“滋滋”聲。構成它形體的黑色霧氣瞬間變得稀薄、潰散,像是被狂風撕扯的破布,露出了內部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暗紫色核心。那股撲向白靈的冰冷死意,也隨之一滯。
生死懸于一線的白靈,終于從那凍結靈魂的威壓中掙脫出一線生機!她尖叫一聲,身體爆發出求生的本能,猛地向后跌退,腳步踉蹌,后背重重撞在堅硬的桌沿上,痛得她悶哼一聲,但也徹底脫離了那黑影的正面鎖定范圍。
“孽障!”云鶴長老雷霆般的怒喝幾乎與李云書的嗩吶聲同時響起!
枯瘦的手掌快如閃電,在袖袍翻飛間凌空一抓、一甩!
三道金光燦然、如同實質熔金鑄就的符文,瞬間脫手飛出!每一道符文都不過巴掌大小,卻閃耀著神圣、威嚴、不容侵犯的光芒,上面流動著極其繁復古老的篆字,蘊含著浩瀚的封鎮之力。符文甫一出現,便將堂屋內殘余的陰寒穢氣滌蕩一空,連那搖曳的燈火都似乎穩定了幾分。
三道金符呈品字形,如同擁有靈性般,精準無比地鎖定了那團被嗩吶音波轟得潰散翻滾的黑氣。它們無視空間距離,金光一閃,便已出現在黑氣周圍——上方、下方、正前方!
“封!”
云鶴長老舌綻春雷,一個古樸的音節如同重錘砸落!
嗡——!
三道金符同時光芒大盛!無數細密如蛛網的金色光線從符文中噴射而出,彼此勾連纏繞,瞬間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金光流轉的巨大光網,將那一小團仍在扭曲掙扎的黑氣死死地禁錮在中央!
光網不斷向內收縮,金光如同無數細小的金色鎖鏈,深深勒入那團黑氣之中,發出“嗤嗤”的灼燒聲。黑氣左沖右突,瘋狂地撞擊著金色光網,每一次撞擊都讓光網微微震蕩,金光四濺,發出沉悶的嗡鳴,但光網依舊牢不可破,像一只無形巨手攥緊了獵物。
嗩吶那刺耳的余音終于消散在死寂的空氣里。李云書握著嗩吶的手微微顫抖,額頭上全是冷汗,胸膛劇烈起伏。白靈臉色慘白如紙,背靠著桌子,大口喘息,心有余悸地看著那網中困獸猶斗的黑影。云鶴長老面色沉凝如水,渾濁的眼底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緊緊盯著光網內被不斷煉化的黑氣。
在金色光網強大符力的持續灼燒和壓制下,那團濃稠的黑氣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寒冰,飛快地消散、湮滅。構成它主體的污穢能量被金光迅速凈化、驅散,變得越來越稀薄,越來越透明。
眼看這詭異的黑影即將徹底化為烏有,就在它最后一絲黑氣即將被金光完全吞噬的剎那——
異變再生!
在那稀薄得幾乎透明的殘余黑氣核心,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刺眼的猩紅驟然閃現!
那點猩紅光芒妖異無比,如同來自深淵的魔眼。它并不穩定,閃爍跳躍著,卻頑強地抵抗著金色符光的凈化。就在它徹底熄滅前的最后一瞬,那猩紅光芒猛地一漲,清晰地勾勒出一個極其扭曲、卻令三人心底瞬間冰寒的圖案!
那圖案由數道彎折銳利的線條組成,如同被強行扭曲、撕裂的古老符文,又像是一個被禁錮在荊棘牢籠中痛苦掙扎的惡靈側影。線條末端帶著倒鉤,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瘋狂與褻瀆的氣息!
這扭曲的印記,只在那猩紅光芒中顯現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便隨著最后一絲黑氣的湮滅而徹底消失。
堂屋內,死一般的寂靜重新降臨。油燈的火苗恢復了平靜的跳躍,昏黃的光再次鋪滿房間,將地上那道被嗩吶音波震得碎裂的青磚,以及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焦糊腥氣,都照得清清楚楚。
李云書和白靈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釘子,死死釘在了剛才那猩紅印記最后閃現的位置。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少女眼中的后怕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已被更深的震驚和一種源自骨髓的寒意所取代。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李云書則感覺一股冰冷的麻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握著嗩吶的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手臂微微顫抖,嗩吶冰冷的銅管似乎也無法驅散那股寒意。
云鶴長老緩緩收回枯瘦的手掌,覆蓋在寬大的袖袍之下,沒人能看到那微微的震顫。他臉上刻板的神情如同風化千年的巖石,渾濁的眼珠深處,卻仿佛有沉寂多年的火山在緩緩蘇醒,涌動著足以焚毀一切的巖漿。那巖漿并非熾熱的憤怒,而是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