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爪牙在夜幕掩護下沖入慶典。
李云書以古琴為盾,音波為刃,拼死護住村民。
白靈的舞步幻化出光幕,為受傷者撐起屏障。
混亂中,一本至關重要的非遺名錄被撕碎。
云鶴長老的聲音穿透喧囂:“住手!你們可知自己在毀滅什么?”
黑衣人猙獰大笑:“毀滅?我們是在創造新的秩序!”
李云書抱起碎裂的紙片,心如刀割。
他知道,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本該寧靜的夜,被尖銳的呼嘯和粗暴的喝罵撕裂。篝火搖曳的光影中,十數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村口和樹林邊緣撲殺而出,他們動作迅捷,手中閃爍著寒光的兵器直指場地中央最珍貴的非遺展品和手無寸鐵的村民。
“啊——!”驚叫聲瞬間炸開,祥和喜慶的慶典瞬間化為修羅場。
“保護東西!保護鄉親們!”李云書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嘶吼出聲,同時身體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那架被村民視為珍寶的古琴。那是鄰村張伯祖傳的“天籟焦尾”,今夜特請來為慶典增色。
黑衣人來得太快,最前頭的一個獰笑著,手中短柄斧已高高揚起,眼看就要劈在琴身之上。千鈞一發之際,李云書的手掌重重拍在了琴弦之上!
“嗡——錚!!!”
沒有撫出曲調,只有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力量從琴弦間炸開。那不是樂音,是凝聚了李云書全部修為的憤怒咆哮!透明的音波如同實質的巨浪,裹挾著刺耳的銳鳴,轟然撞在那黑衣人和他身后幾名同伙身上。
噗!噗!噗!
沖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如遭重錘,悶哼一聲,口鼻噴血,連人帶斧被狠狠掀飛出去,撞倒后面幾人,滾作一團。狂暴的音浪余波在場地中央犁開一道扇形空地,碎石塵土飛揚,暫時阻斷了后續黑衣人的沖擊勢頭。
“李云書!”白靈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在他身后響起。她沒有絲毫猶豫,借著李云書爭取到的這瞬息時間,已旋身沖入人群最混亂、受傷者最多的區域。
她足尖點地,雙臂舒展,身姿在混亂與火光中靈動得不可思議。每一個旋轉,每一個躍起,甚至每一次看似踉蹌的躲避,都暗含著古老祭祀之舞的韻律。點點柔和的、如同月華般的光芒,隨著她急促而充滿張力的舞步,從她周身逸散開來。
“祈天佑我!凈塵護體!”白靈清叱,雙手結印如蓮瓣綻放。那逸散的月華光芒瞬間凝聚,在她身體周圍以及下方幾個被推搡倒地、血流不止的村民頭頂,迅速交織成一片薄如蟬翼、卻堅韌異常的淡金色光幕。光幕微微波動,恰好擋住了幾支從不同方向射來的淬毒短矢和幾道劈砍過來的刀光,發出“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
驚魂未定的村民們被這奇異的光幕護住,蜷縮在下面,瑟瑟發抖,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恐懼和對白靈的感激。
“長老!”、“云鶴長老!”混亂中響起幾聲帶著哭腔的呼喊。
李云書心頭猛地一沉,循聲望去,只見場地西北角,云鶴長老平日整理典籍、擺放珍貴非遺名錄和拓片的臨時書案處,已被三個黑衣人團團圍住!為首的那個黑衣人身材異常高大,動作卻快如閃電,手中一柄彎刀如同毒蛇的信子,正瘋狂地劈砍著桌案上的東西。紙張碎片如雪片般飛濺!
那桌上,有云鶴長老數十年心血整理的《南山十村非遺圖譜初錄》,那是即將送往仙域中心備案的孤本!還有幾份極其珍貴的古老曲譜殘頁!
“住手!你們可知自己在毀滅什么?!”云鶴長老須發戟張,一向慈和的面容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響徹整個混亂的場地。他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木杖疾點,杖尖竟發出嗤嗤的破空聲,瞬間逼退了試圖靠近他的兩個黑衣人。
然而,那個高大魁梧的黑衣人頭領,對云鶴長老的怒喝充耳不聞,反而發出更加刺耳、更加猖狂的獰笑,手中動作更加瘋狂:“毀滅?哈哈哈哈!腐朽的老東西!我們是在創造新的秩序!打破你們這些老古董的束縛!”
他猛地探手,一把抓起那本厚厚圖冊的封面和里面粘連的幾頁核心內容,狠狠一撕!
“嗤啦——!”
紙張碎裂的聲音,在李云書耳中如同驚雷炸響!那聲音蓋過了所有的慘叫、兵刃碰撞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不——!”李云書目眥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殺意混合著滔天的憤怒,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他感覺自己的血都冷了,又像在瞬間被點燃。他不再管身后的古琴,身影化作一道疾風,不顧一切地沖向那片狼藉的書案。
“滾開!”他咆哮著,體內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沿著手臂經脈奔涌,甚至帶起細微的風雷之聲,狠狠一拳搗向那個仍在撕扯名錄碎片的黑衣人頭領后心。這一拳含恨而發,毫無保留,空氣都發出沉悶的爆鳴。
那黑衣人頭領似乎背后長眼,在拳頭即將及體的瞬間,猛地一個詭異的擰身,手中彎刀以一個刁鉆至極的角度反撩而上,刀鋒直削李云書的手腕!動作狠辣迅捷,完全不是普通匪徒的路數!
“小心!”白靈的驚呼和李云書全力一擊帶起的勁風幾乎同時到達。
刀光拳影眼看就要碰撞!
“砰!”
一聲悶響,勁氣四溢。
然而預想中的血肉橫飛并未出現。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插入了李云書與黑衣人頭領之間!
是云鶴長老!他竟在電光火石間舍棄了面前的敵人,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搶到了李云書身前。那根普通的木杖仿佛活了過來,杖尾精準無比地磕在了黑衣人頭領反撩的刀脊之上!
一股柔韌卻又沛然的力量從杖身傳來,不僅蕩開了那陰險的一刀,同時也巧妙地卸去了李云書那一拳大半的剛猛力道,避免了兩人硬碰硬的慘烈結局。李云書被一股柔勁推得踉蹌后退一步,而黑衣人頭領的刀也被蕩開,身形微微一晃。
“哼!”黑衣人頭領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和惱怒,顯然沒料到云鶴長老能如此及時地格擋下這一擊。他兇狠地瞪了云鶴一眼,目光掃過李云書那因憤怒而扭曲的年輕臉龐,又看了一眼遠處在光幕庇護下驚惶但暫時安全的村民,以及那些被李云書音波震傷、被其他修仙者和反應過來組織抵抗的村民纏住的手下。
他眼神閃爍,極其不甘,但知道今夜已不可能達到目的。那本最重要的名錄核心部分雖被撕毀,但碎片還在,對方最強的老東西和那個潛力驚人的小子都未被重創。
“撤!”他當機立斷,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哨。
殘余的黑衣人聞聲,立刻擺脫各自的對手,毫不戀戰,如同來時一般迅捷,借著夜色的掩護,向村外幾個方向四散遁走,身影迅速融入黑暗的樹林和田野,只留下滿地狼藉和痛苦的呻吟。
戰斗結束得突兀,如同它爆發時一樣。
劫后余生的村民們,在短暫的死寂后,壓抑的哭泣聲、傷者的哀嚎聲、尋找親人的呼喚聲才漸漸響起,如同低沉的潮水,彌漫在煙火未散、血腥味彌漫的慶典廢墟之上。
李云書站在原地,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脫力,而是那股幾乎將他撕裂的憤怒和心痛仍未平息。他緩緩低下頭,目光死死盯在地上——那被黑衣人頭領撕扯后丟棄的、散落一地的《南山十村非遺圖譜初錄》的碎片。
珍貴的紙張像被蹂躪的蝴蝶翅膀,沾滿了塵土、腳印,甚至暗紅的血跡。上面那些凝聚著無數代人心血的圖案、文字、注釋,此刻都變得支離破碎,字跡模糊。
他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劇烈顫抖,極其小心地、一片一片地,去撿拾那些觸目驚心的碎片。冰涼的紙片入手,卻像燒紅的炭,燙得他靈魂都在戰栗。每一片碎片被拾起,都像是在他心口又剜了一刀。
白靈無聲地走到他身邊,撤去了守護的光幕。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蹲下來,纖細的手指也開始輕輕撿拾那些散落的紙頁。她的動作同樣輕柔而珍重,眼圈紅紅的,緊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月光混合著未熄滅的火堆殘光,映在那些碎片上,也映在她和李云書蒼白而凝重的臉上。
云鶴長老拄著木杖,緩緩踱步過來。他站在這片被撕碎的文化遺存前,沉默著。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怒容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的疲憊和凝重。他渾濁而銳利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些紙屑上,又緩緩掃過周圍被毀壞的樂器、打翻的染缸、踩踏得不成樣子的草編龍舟……最后,落在李云書和白靈那沾滿污跡、小心拾撿碎片的年輕身影上。
過了許久,直到李云書和白靈將能拾起的較大碎片都攏到了一起,堆放在一塊稍微干凈的布上時,云鶴長老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才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書兒……”他喚道,聲音里有種沉甸甸的疲憊,“看清了嗎?方才那黑衣人首領擋你拳、削你腕的招式……那身法,那刀勢……”
李云書抬起頭,眼中還殘留著血絲,但更多的是困惑和尚未消散的殺意:“長老?”
云鶴長老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充滿了復雜的情緒:“那不是野路子的功夫……那分明是‘驚鴻掠水步’和‘纏絲回風刀’的底子!雖刻意扭曲了形態,變得陰狠毒辣,但其根骨……絕不會錯!”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悲憤的肯定,“那是源自‘流云宗’的嫡傳身法!是傳承了至少三百年、以飄逸靈動著稱的非遺戰技!是……是‘舞’與‘武’完美結合的非遺瑰寶啊!”
如同平地驚雷!
李云書和白靈的身體同時僵住,猛地抬頭看向云鶴長老,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非遺瑰寶?流云宗嫡傳?三百年傳承?
那陰狠、迅捷、如同毒蛇般的殺人之術……那撕裂名錄、踐踏慶典的惡魔手段……竟然源于他們一直守護、一直傳承的非遺本身?!
這巨大的反差,這殘酷的真相,像一柄冰冷的巨錘,狠狠砸碎了李云書心中某些固守的認知。憤怒并未消失,但此刻卻被一種更加尖銳、更加冰冷、幾乎令他窒息的寒流覆蓋。他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眼前這片被撕碎的名錄旁邊,無聲地崩塌。
月光慘白,映照著滿地狼藉的慶典殘骸,映照著那些染血的樂器碎片和染缸傾覆后流淌出的詭異色彩,也映照著李云書手中那張布滿裂痕的殘破紙頁。
那紙頁上,“流云宗”三個古樸的字跡,在污跡和血痕的包圍下,顯得格外刺眼,像一個猙獰的嘲諷,又像一個冰冷的問號,懸在李云書心頭,沉甸甸地壓在他剛剛被顛覆的世界之上。
夜風嗚咽著穿過殘破的彩綢和倒塌的木架,卷起幾片灰燼,打著旋兒,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這場仗,才剛剛開始。而敵人,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可怕,更……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