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 6月 1日，下午兩點十七分。總統套房的落地窗過濾著毒日頭，將香奈兒五號的氣息切割成細流，在梳妝臺上的香水瓶陣列間蜿蜒。蘇晴的指尖劃過橢圓形鏡面，三十七瓶香水在她腕間翡翠鐲的反光里微微震顫，唯獨最顯眼的杏仁味香氛位置空著，留下的凹痕像枚永不愈合的齒印。

“林博士對香水瓶的排列有研究？“她轉身時，三葉草刺繡手帕從袖口滑落，繡線顏色與許曼婷指甲上的水鉆同色，“他總說，每瓶香水都是段恐懼的標本。“她對著鏡子補口紅，豆沙色唇膏在唇角畫出銳利的“L“型，恰好框住鏡中三葉草酒店的 LOGO，“比如杏仁味，能讓人想起十七歲那年的暴雨夜。“

我數著梳妝臺上的香水瓶，編號從 001到 037，與張世豪的三十七筆高利貸記錄一一對應。蘇晴的翡翠鐲磕在鏡面上，發出冷硬的響，讓我想起停尸房里張世豪右手無名指的戒指壓痕。“他說養情婦是為了找靈感，“她忽然笑了，指尖劃過空香水瓶的凹痕，“說小婷的恐懼是最純凈的香水原液。“

浴室傳來浴缸放水的聲響，嘩啦啦的水流里夾雜著極淡的杏仁味——這與張世豪尸檢報告中的“胃內容物杏仁苷殘留“形成詭異的共振。蘇晴打開粉餅盒，三葉草形狀的粉撲在臉上按出細膩的粉霧，“靈感需要鮮血灌溉，對嗎？“她的目光掃過我胸前的工牌，“就像他在小婷后頸紋的蝴蝶，翅膀邊緣必須用手術刀刻出三葉草的鋸齒。“

鳶尾花插在床頭柜的水晶瓶里，花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紫色汁液滲進臺布，形成的痕跡與許曼婷腳踝的紋身輪廓完全一致。蘇晴走向酒柜，取出瓶 1997年的杏仁酒，瓶身標簽上的三葉草 LOGO被撕去一角，露出底下的孤兒院院徽。“知道他為什么選小婷嗎？“她倒酒的動作突然停頓，“因為她后頸的胎記，和陸沉的刺青，“她的聲音輕得像花瓣墜落，“能拼成完整的三葉草。“

遠處傳來清潔車的嗡鳴，車身經過總統套房下方時，LOGO上的手術刀圖案恰好對準蘇晴的太陽穴。她舉起酒杯，杏仁酒的琥珀色在陽光下流轉，映出她眼底的冷意：“陸沉每周送的無糖燕麥粥，“她指了指餐桌上的餐盤，“表面的薄荷葉總擺成三葉草形狀——“她忽然湊近，香水味混著杏仁苦甜，“而張世豪的胰島素注射筆，筆身刻著'陸'字縮寫。“

梳妝臺的抽屜突然滑開道縫，露出半本相冊。蘇晴轉身時，浴袍下擺掃過地毯，我瞥見相冊封面是片盛開的三葉草花田，年輕的陸沉穿著主廚制服，牽著穿泳衣的許曼婷，兩人的影子在花田中交疊，像株共生的植物。許曼婷的右手無名指根部有塊淡青色胎記，與陸沉左眼角的胎記形狀相同，這個發現讓我后頸泛起雞皮疙瘩。

“他們總說三葉草代表幸運，“蘇晴對著鏡子調整耳環，珍珠墜子晃出細碎的光，“但幸運需要代價，“她的指尖劃過相冊邊緣，“比如陸沉后頸的燒傷疤痕，比如小婷后腰的手術刀切口。“她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水樣的涼，“張世豪最得意的，是用林教授的神經調控技術，讓小婷聞到杏仁味就會恐懼——“她的目光落在空香水瓶上，“卻不知道，陸沉早就在燕麥粥里加了肉桂粉，中和恐懼的同時，“她頓了頓，“也種下了死亡的味道。“

浴缸的水流聲停止，浴室門滲出的蒸汽在鏡面形成水霧。蘇晴走向梳妝臺，抽屜里的相冊又滑開些許，露出內頁：陸沉抱著十歲的許曼婷站在孤兒院門口，圍墻磚縫里長出的三葉草，與酒店 LOGO的葉片角度完全一致。許曼婷脖子上戴著枚三葉草項鏈，吊墜開合處刻著“陸“字，與陸沉袖口的手術刀吊墜互為鏡像。

“最后一次見陸沉，“蘇晴開始梳理長發，檀木梳齒間夾著幾根銀白色發絲，“他說小婷的恐懼是帶刺的玫瑰，“她的梳子突然停頓，“而帶刺的玫瑰需要銀質匕首來保護——“她指了指我口袋里的證物袋照片，“就是那把讓張世豪致命的銀質匕首，刀柄雕花里的肉桂粉，“她的聲音突然低沉，“是小婷每周獎勵自己的味道。“

清潔車的嗡鳴漸漸遠去，蘇晴的影子在落地窗上拉得老長，與梳妝臺上的香水瓶陣列重疊，形成帶刺的三葉草輪廓。我望著抽屜里的相冊，年輕時的陸沉笑得異常溫柔，而許曼婷的眼神里卻帶著不屬于孩童的警惕，像只知道自己被圈養的蝴蝶。鳶尾花的最后一片花瓣終于墜落，在臺布上砸出極小的印子，與張世豪死亡現場的血滴形狀完全相同。

“林博士看過《鳶尾花的葬禮》嗎？“蘇晴忽然問，將相冊推進抽屜，只留下邊緣的三葉草花田還露在外面，“說鳶尾花凋零時，花瓣會擺出兇手的名字。“她轉身走向浴室，浴袍腰帶松開，露出后腰處的舊傷——那是道細長的疤痕，與許曼婷的手術刀疤痕走向一致，“不過在三葉草的世界里，“她的聲音被水流聲淹沒，“凋零的從來不是花，而是那些以為自己能掌控幸運的人。“

梳妝臺上的香水瓶還在輕輕震顫，空出的杏仁味香氛位置像個等待填補的傷口。我湊近抽屜，相冊里的陸沉正指著花田某處，許曼婷順著他的手勢望去，目光所及之處，三葉草的葉片正在風中舒展，露出藏在花心的、極小的手術刀圖案。這個發現讓我突然想起林晚秋的實驗筆記，里面寫著：“當保護欲與仇恨在杏仁核共振，幸運符號就會綻放出最致命的花蕊。“

蘇晴的浴室門再次打開，蒸汽裹著杏仁味涌出來，她的頭發滴著水，在地毯上踏出三葉草形狀的腳印。我望著抽屜里的相冊，年輕時的陸沉牽著許曼婷，背景是片盛開的三葉草花田，陽光穿過花瓣，在兩人身上投下交錯的陰影，像極了兇手與被害者的命運交織。而此刻，那半本露出的相冊，正像片凋零的鳶尾花，無聲地訴說著那些被香水與鮮血浸泡的、帶刺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