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踏風道人還沒回來,王知群的火爆脾氣拉滿,主動開路來到宗門演武場。
這地方,李三思九歲的時候在這里呆過一段時間。
二十四年過去,這里似乎還是樸素的老樣子,只有遠處的布景變得更加奢華。
青松常青,而修者已老。
李三思猜測,金丹修真者的金性衍生物,可能存在某種代價或者數量限制。
他拿到手之后一直沒消耗掉,就等于這東西一直卡在他的手里,這可能才是王知群感到憤怒和惱火的核心原因。
雖然沒見過明月宗主,但是這東西能夠抵消問心幻境的懲罰,只能說本事確實不一般。
“比什么?”李三思有意的煽風點火,想看看王知群能否漏勺出更多的線索。
王知群似乎非常瞧不起他這種年紀偏大的大叔型散修,拔劍開口道:
“我要和你比御劍術!”
李三思平淡無奇地聳肩攤手:
“我不會??!”
王知群前踏一步,口水都噴了出來:
“就算你是云游弟子,你在山上修行過一年,最基本的劍術和劍法你能不會?”
李三思隨意地笑了笑,語氣就像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
“練氣散修,沒有永恒。”
“多在問心幻境里暴斃幾次,搞不好連最基礎的養氣決都會忘掉,更何況是那些后來學的劍法劍術?”
王知群怒眼瞪視著李三思,他并不確定對方風輕云淡的模樣是何等原因:
“那也沒事,我可以和你比別的,如果你輸了,就要放棄金蟬令然后被逐出師門!”
“一言為定!”李三思幾乎是一瞬間就答應了。
本來他先前想的是一走了之,直接跑路不再往來。
現在一看,這塊刻有名字的金蟬令,確實是不能夠隨便放棄的東西。
要是有借口能夠逐出師門直接跑路,撇清關系從此兩情,他李三思是巴不得這種事。
王知群左看右看,橫豎看李三思不順眼:“我聽說,李師弟最近經常去問心幻境,還利用金蟬令的身份證明狐假虎威,假裝自己是親傳弟子謀取好處?!?
“今天李三思剛好上山,那也請諸位師兄師弟幫我作證,別說我欺負李三思不是內門弟子,是他自己得不配位,不該帶著師門的貴重物品在山下亂搞。”
李三思朝著周圍的明月宗弟子看去,他發現這幫人的態度明顯不夠統一。
有些人是看好王知群的,覺得他李三思接下這場比試,多半要被王知群取勝。
有些人則是看到了雙方下注的加碼,想趁現在站一波隊,到時候撈一波更大的。
這些自然流露的神態,就像本能一樣,順著全新的認知模型匯入李三思的腦海:
“那你呢,你輸了的話,要付出什么代價?”
王知群嘴角一歪,獰笑道:
“你這沒見過世面的云游弟子,你難道覺得你王師兄會輸?”
“你開條件啊,只要不是違反宗門規矩的,我現在都可以答應你!”
李三思隨口說道:
“前段時間我也挺納悶的,為什么詭怪事件平息以后,明月宗也不給散修公開消息?!?
“我也不為難你,你要是輸了的話,就把那件事的原因和始末告訴我?!?
王知群的笑容變冷:
“你找茬是不是?你有病吧?師父說了不許聲張的事情你還一直問?”
李三思露出滿臉無辜的表情:
“哪個師父?哪個聲張?”
“我好歹也算是詭怪事件的親身經歷者之一吧,這事都不告訴我,純粹拿我當外人?”
“我看山腰上的守衛都知道這件事,合計山上的弟子都知道,就一群外人不知道唄?”
王知群發現李三思對詭怪事件真感興趣之后,臉色頓時陰晴不定。
第一點,他嘴上罵歸罵,實際上是不能直接開除李三思的云游弟子,他不能代替執教長老做這件事,否則就是輕視門規、無德僭越。
第二點,這事情本來也不是很復雜,所以山上辦事的弟子差不多都知道,只是不理解師父為何不許討論這件事,還對山下的所有人下達了封口令。
因此,王知群說道:
“行,你要知道這件事,打贏我我就告訴你。”
李三思估摸著,這家伙事后多半也要耍賴,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又沒損失:
“可以接受,那你說比什么吧?!?
王知群豎起三根手指:“劍術你說你忘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我懶得欺負你?!?
“接下來,我和你比體魄、比身法、比靈力,這回你總不能找借口說你沒有吧?”
李三思看向演武場邊的鐵石壺鈴:“怎么比?”
王知群哼了一聲,擼起袖子扎開馬步,提起鐵石壺鈴來到身邊:
“一對鐵石壺鈴,提著它在演武場邊走完一整圈,期間壺鈴落地就算輸?!?
李三思看了那鐵石壺鈴幾眼,說:“行,你先請?!?
王知群當即運氣行功,提起鐵石壺鈴開始走圈。
李三思發現這鐵石壺鈴十分沉重,確實是明月宗專門打造給練氣弟子使用的道具。
不過,他如今基礎屬性全滿,雖然沒有刻意地練過力量,但在實戰期間也有所嘗試。
“我這圈走完了,該你了!”
王知群雙掌赤紅,咚地一聲放下鐵石壺鈴,氣喘吁吁地瞪著李三思。
卻看見李三思盯著他多看了幾眼,模仿他剛才的動作彎腰低頭,將鐵石壺鈴提起。
接著,李三思以更加輕快的步伐,提著鐵石壺鈴完成了一圈,力量頗為游刃有余。
“就這樣嗎?我上我也行啊?!?
王知群心中驚訝,看到李三思滿手的老繭又轉瞬釋然:
“呵,全靠一身蠻力的莽夫,連正確的發力動作都是偷偷學我的。”
“接下來我要和你比身法,看到那邊的機關人了嗎?”
“只要往里面塞入一百顆饅頭卵石,機關人就會開始投射卵石進行攻擊,挑戰者需要罩上一身黑袍,站在五丈開外,然后用身法規避或者用兵器格擋招架。”
“如果被打中超過五下,就會視為身法不合格!”
“剛剛是我先,這次該你先!”
王知群心情得意,他當初被這機關人偶可折騰得不輕。
若非修真者體魄強悍,能夠快速恢復輕傷,凡俗武者多半要被打得鼻青臉腫滿頭是包。
李三思覺得這方案還挺新鮮的,他九歲的時候還沒有玩過這種東西。
穿上黑衣罩袍,塞入一百顆饅頭卵石,圍觀的宗門弟子紛紛拉起阻石漁網。
等到機關人偶的啟動激活,他本能反應地開始閃躲。
“噗噗噗!”饅頭卵石爆射飛擲,朝著黑袍挑戰者快速襲來。
卻看見李三思原地旋身騰挪,周身有微弱的風雷之力涌動,所有的頑石全是近身一滯,直接被他用一桿硬木標槍隨手掃開。
王知群看得心情古怪,因為他發現,李三思的身體姿態,完全不是執教長老的那套。
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條極度靈活的野狗,不擇手段、不顧姿態地避開所有攻擊。
可是他的速度和反應卻是真的高效,能夠游刃有余地避開所有的投石攻擊。
“該你了,王師兄。”李三思特意把“師兄”咬字加重。
只見王知群上場測試,揮舞著長劍騰挪格擋。
眼看著即將完成的時候,被一顆石頭擦中了半邊肩膀,留下了一小塊白痕。
“……”王知群身形微僵,若無其事地斂息震氣,把罩袍沾到的白痕塵埃給震掉。
“算你有點本事,竟然能和我比得不分上下!”
說實話,比到這里,王知群已經沒有最開始那么惱火了。
他當初只知道自己和師兄師弟的計劃泡湯了,因為預定的金蟬令被李三思拿走。
可是等到李三思展露實力以后,他逐漸發現對方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李三思這些年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些修煉,卻能一開始就表現得極為輕松,這讓王知群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他不敢相信內門弟子居然比不過云游弟子。
于是他來到一塊造型奇特、宛如巖漿澆筑的畸形石碑前,將長劍插在青磚縫里:
“這次,我和你比靈力強度,只有足夠強的威力,才能夠擊碎石碑上的熔巖外殼。”
“我勸你們這幫看戲的都站遠一點,要是被飛石誤傷,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
王知群說完,一幫看戲的宗門弟子都自覺后退,使用漁網阻隔。
他當即摘下腰間的葫蘆痛飲一大口,感受到體內靈力的迅速恢復,他大喝道:
“好酒,劍來!”
腳邊的長劍嗡鳴而起,在空中盤旋蓄勢,形成一道道殘影。
隨后,長劍旋轉急停,朝著畸形石碑一擊撞去。
剎那間,試煉石碑亮起熔巖火紋,將這一招御劍術的靈力和攻勢盡數吸收,剝落出大量四處飛射的漆黑外殼。
“王知群果然厲害,他的御劍術又比之前進步了許多!”
“王師兄的御劍術已經修煉至精通境界了吧?有這等威力并不奇怪?!?
“一擊就能打穿熔巖外殼,這一劍捅到人身上豈不是當場把人斬殺?”
“看來這個李三思要倒霉了,雖然我有點同情他的遭遇,但他確實是個野路子?!?
王知群十分得意,他轉過頭來,準備從李三思的臉上看出滿臉震驚的表情。
誰知道一轉過臉,卻看見李三思依舊淡定如初:
“表演完了嗎?”
“我是不是要等待那塊石碑冷凝一下?”
王知群臉色陰沉,卻也不好多說什么:
“不用等,試煉石碑本來就自帶化解攻勢的能力,你只管全力出招就行?!?
卻見李三思抱起雙臂,又抬起右手,裝模做樣地摸了摸下巴:
“可是我沒有練過小范圍的點殺功法,你們都站這么扎堆的話,我不好發出全力,一招丟過去大概率會波及到你們所有人的,要不你們都站遠一點?”
王知群心情古怪地問:“要多遠?”
“先后退十丈起步,站得越遠就越安全?!?
王知群覺得李三思只是在虛張聲勢:“我看五丈差不多得了?!?
“叫大家都退那么遠,你怕不是想偷偷搞小動作,服用什么秘藥來透支潛力吧?”
李三思微微嘆息:“那我出招了,被波及到可別怪我沒提醒?!?
說著,他周身忽然有疾風涌動。
手掌擦過儲物袋的瞬間,一桿硬木標槍徐徐落地,然后被他一腳踢起,彈回掌握。
瞬間,王知群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因為他發現李三思出手動作極快,只來得及看見一道白芒閃過,試煉石碑上瞬間電弧爆發,所有的電弧朝著四面八方感觸索敵,瞬間將試煉石碑炸得稀碎。
原本傲然挺拔的試煉石碑,轉眼間不復存在,恰似一顆從中間爆開的巨型烤紅薯!
“好、好恐怖的威力!”
“這是什么功法?師父怎么沒有教我們這種功法?”
“我知道他為什么一直敢去問心幻境了,這一招下去那些詭怪怕不是當場團滅?!?
“這家伙真是練氣散修嗎?他不是成了筑基專門來逗我們的吧?”
“王、王師兄?”
王知群雙眼發直地看著破碎的試煉石碑,險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是被當槍使了,而且現在他也是騎虎難下了。
這李三思是真有本事的人,能夠屢次單闖問心幻境,足以證明他能獨當一面。
但是事已至此,這些話怎么可以說得出口呢?
難道自己這段時間的憤怒和隱忍,最后只能落得個丑陋無比的丟人結局嗎?
瞬間,王知群找到了李三思的弱點:
“你用的完全不是明月宗本門的功法,這算什么本事!”
李三思只是淡漠地看著后者,不待他找機會激將套話,踏風道人卻趕了回來:
“你們都在這里干什么!”
“李三思的事情和你們有什么關系,都給我回去練功去!”
當踏風道人急忙現身,正準備教訓這幫弟子的時候,執教長老的身影卻忽然出現:
“踏風,這個李三思,就是你幾十年前從凡俗世界帶回來的?”
踏風道長和一幫弟子心頭悚然,連李三思也嚇了一跳。
他沒有壓制自己的恐懼反射,因為他剛剛真的沒有感知到,附近有修真高手存在,他也需要適當地向宗門示弱,否則把這件事鬧得太嚴重就麻煩了。
不過出現這種情況,李三思也可以確認:
凝府境界的修真者,對于筑基和練氣就是絕對的碾壓,境界差距大到對方是怎么弄死自己的都反應不了。
想跨境界動手是極度危險的,即使風雷槍法的攻擊力夠高,也保不齊人家有護身手段。
所以,他現在還是只能多給明月宗一些面子。
數值大于陰謀詭計和一切雄辯。
“正是。”踏風道人臉色不佳,不過這里是明月宗,同門師兄也不會把他們怎么樣。
執教長老只是看了李三思一眼,又看向踏風道人:
“看看你們這幫人干的糊涂事,我看李三思和明月宗的緣分,差不多是快要斷完了?!?
“放養人家艱苦散修這么多年,是個人都有點脾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是不是?”
“你下山護送李三思尋親,看他能否筑基就好,若有盈余的機緣,還能順便蹭到些?!?
“李三思是去是留,等你們回到宗門再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