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宮靜室內。
謝知安猛然睜眼。
桌上的魂羽碎裂成灰。
他低聲咒罵一句:“她還真燒了。”
太傅就坐在他對面,眉頭緊皺。
“你確定要動那條線?”
“若她真死了,整盤魂術之局,就會徹底反噬。”
謝知安唇角勾起,眼中冷光四起:“她死不了,但那些想看她死的,今晚必須先死。”
他攤開一張錦帛圖,指向三處宮中要害。
“這是魂鈴控制點,分別藏在御藥房、內司庫、與……昭陵帝寢殿舊址。”
太傅震動:“三魂入宮?他們瘋了?”
謝知安卻低聲道:“瘋的從來都不是他們,是我們。”
“我們居然到現在才知道,新帝其實根本不是李家的骨血。”
“他是……殼。”
太傅手指顫了顫。
“紅衣殘識,轉到了他身上?”
謝知安點頭:“她選了個最穩的方式,用魂鈴調控三魂錨點,讓新帝保持穩態。”
“可一旦有一天魂鈴震裂,新帝就會徹底魂變。”
“那時,朝堂不再是人間,是修羅場。”
太傅喃喃:“你這是要做什么?”
謝知安緩緩站起身,換上一身黑袍,戴上面具,露出唇角淡笑:“我要讓紅衣看看,她的殼是鐵,還是泥?”
“我要讓她知道,她算死了所有人,卻偏偏算不死我。”
“我從來不信命。”
夜風過,東山血雨未止。
霍思言已殺到雙腿脫力,面前的枯魂營僅剩三人。
“你們也太不經打。”
她喘著氣,笑得像瘋子。
“這還叫特訓出來的?說出去讓魂族丟死人了。”
為首者眼神終于有了波動,卻只抬手再響魂鈴。
霍思言剛要再次反抗,忽然天上一聲巨響!
一只銀羽飛鴉破空而落,黑羽展翅之間,落下一枚玉符。
“謝知安……來了。”
霍思言笑意未散,便倒下前喃喃一句:“就知道,你不會讓我死。”
謝知安一身夜行裝立于樹冠,銀羽飛鴉環繞在他周身盤旋,三名識魂局干員如影隨形,各執法器,悄無聲息潛入林中。
枯魂營余三人,尚未反應過來,一道寒光便自脊骨而入,直斷魂識。
“識魂三式,斷魂、裂識、碎鈴,今日便拿你們練手!”
謝知安落地時,最后一名枯魂營成員才覺察,可已遲了半拍。
他身形如雷電,碎影三步繞身,短刃破罩,精準封喉。
一瞬之間,三人倒,干凈、利落,殺意冷漠如雪。
他收刀回鞘,抬手道:“她人呢?”
飛鴉小白在林中低啼一聲,羽翼收緊,落在一塊苔石旁。
霍思言倒在那兒,滿身是傷,氣息微弱。
謝知安走近,蹲下身,小心將她扶起。
她閉著眼,指尖緊握,掌中是一枚已破碎的畫骨令。
“這女人……”
他輕笑一聲,掏出隨身靈藥灌入她口中。
“打死也要握著骨。”
他伸手輕撫她額角,忽然一頓。
霍思言額間魂紋亂跳,識海已陷入極度紊亂狀態。
“她被拖入魂識對話場了,這紅衣的殘魂……”
魂識海中……
這里沒有天,沒有地,只有無邊灰霧與一面破碎的銅鏡。
霍思言獨自站著,忽聽耳邊傳來一陣輕笑。
“你來了。”
她轉身,果然看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紅衣身影。
霍思言冷哼:“魂識空間?你居然用這種手段來見我最后一面?”
紅衣臉上掛著一貫的溫柔,眼神卻透著諷刺:“如此輕蔑的口氣,你覺得你贏了?”
“你不過是靠謝知安來救你,你以為靠他,就能撐起這朝局?”
霍思言不答,走向銅鏡,一掌拍碎,鏡片中隱隱映出京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太傅、左司馬、內侍總管……還有新帝。
“你到底想干什么?”
紅衣輕輕一笑:“做我生前沒做完的事。”
“用他們的殼,換上我的魂,你斷我術規,卻不能斷人心貪念。”
“你守一人,我收萬人。”
霍思言忽然抬眸,眼中血光浮現。
“你知道你輸在哪嗎?”
紅衣眉梢微挑:“嗯?”
“你把人心當魂,而我……從來只信活人。”
她猛地咬破指尖,滴血于識海中央!
“破!”
識場頓時崩塌,紅衣驚怒:“你敢毀識場?你也會一起……”
話音未落,四野魂風如剪,將紅衣殘影撕裂!
而現實中,霍思言猛地睜眼,喉間一聲血咳!
謝知安趕緊將她扶正,低聲問:“回來了嗎?”
她眼中血絲未散,啞聲道:“回來。”
“她死得更徹底了,識場破了,我也把她殘魂,徹底割出去一塊。”
謝知安眸光閃動:“你瘋了嗎?那一塊是你的魂識本源!”
霍思言輕笑:“她拿我做魂主核心,我現在拿她那塊做破魂鑰。”
“咱倆扯平。”
謝知安嘆息,忽而正色道:“你回不回京?”
霍思言沉默一瞬:“回。”
“朝堂不能只看他們把殼做成金衣,還要我去下跪,他們要換魂,我就拆宮。”
“新帝既是殼,那我,便做那砸殼的人。”
而此時皇城御書房內,新帝站在窗前。
窗外滿城燈火,他手中魂鈴輕晃。
她醒了,但已經遲了。
魂洗朝局,霍思言已起第一步。
昭陵帝死后三月,新帝登基未滿旬,首場登極禮制籌備會議,安排在初五清晨。
按理說,初五是黃歷避魂日,不宜開朝。
可偏偏,新帝自御階以下起步,破禮制,設朝議。
這一步,步步殺機。
霍思言今日著的是外命女官的新裝,青紋披肩下暗藏黑鐵護骨,身側長紋袖紋印著“祀骨女”舊制標記。
這是她主動送去內司,請“新制禮司”批的。
明面上,她是來協助籌備登極大禮,安排“先帝魂安”儀節。
可她清楚得很,這場所謂的“禮制議”,實則是新帝試圖拿禮法架住太傅、拿人心試探朝臣、拿“魂”再度登壇。
“他要立魂旗,可他到底,是人,還是魂?”
這事,今日就該揭了。
她入殿時,太傅正捧著一卷《先帝謚冊》,徐徐宣讀。
“昭陵皇帝,謚號仁憲莊烈景武大帝……上應天德,下安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