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司外,冬陽慘淡,寒風獵獵吹得殿門咯咯作響。
霍思言踏出棺殿,指尖還殘留微弱魂力,沈芝緊隨其后,神情凝重。
“這具尸體,不能再放回去。”
沈芝皺眉:“不放回去?那如何處理?難道你要帶走?”
霍思言冷道:“宗政司留不住它,我要親自審驗所有細節(jié),他不是謝沉。”
沈芝被霍思言的話一驚。
“你說什么?”
霍思言緩緩轉身說道:“魂紋是謝沉的,但骨骼比例不符、肌肉纖維重疊異常。”
“這是一具被改造過的尸體。”
“也就是說……這不是我哥哥,而是被人偽裝成謝沉的魂傀儡。”
沈芝臉色微變低聲問:“何為肌肉纖維?如你所說,這不是謝沉,那真正的謝沉呢?”
霍思言抬頭,眼神如寒夜寒星。
“謝沉?他不是死了,就是還活著。”
另一處,謝府密閣。
謝知安眉頭緊鎖,將霍思言傳來的解剖卷翻閱到底,低聲道:“她這是要逆天查案。”
“謝沉是朝廷認定的忠烈,她若否定這點,就是打整個朝堂的臉。”
府中隱衛(wèi)低聲進言:“主子,是否勸阻?”
謝知安合上卷宗,輕道:“不勸。”
“她若認死一個結,那就別攔她,因為誰也攔不住。”
“我們能做的,就是……備馬養(yǎng)刃,等她一聲令下。”
宮中御花園,太后倚坐茶亭中,靜賞寒梅。
沈芝著常服跪在一側,恭敬奉茶,卻不語。
太后喝下一口,似是隨口問道:“宗政司之事,你也在場?”
沈芝抬眼,平靜答:“是,她發(fā)現(xiàn)了尸身異常。”
太后不置可否,放下茶盞,緩緩起身。
“你看,她接下來會做什么?”
沈芝輕聲:“查血脈、查骨灰、查從十年前至今,每一個涉及謝家的線索。”
“她不會停。”
太后負手而行,半晌,忽然笑了一聲:“她倒真是謝家的人,咬住骨不松口。”
“可你呢,沈芝?”
沈芝微頓,緩緩低頭。
“我只看誰更值得站。”
太后回眸望她,眼神一瞬冰冷:“別站錯了,風變了,連老鷹也會折翼。”
夜晚,謝府后院。
霍思言獨坐燈下,卷宗堆滿整案。
小白落在她肩頭,低聲叫了兩聲。
她取出一枚早年謝家軍章,拂去灰塵,低聲呢喃:“你若真活著……就給我一個信。”
“我不信……你真會死在那些人手里。”
魂火微燃,她翻開最后一頁古卷。
上面,是謝沉親筆寫的最后一封書信。
那一行字,被魂術強行隱匿,但現(xiàn)在,在她的魂力滲透下,漸漸浮現(xiàn)。
“思言,吾或不歸,但謝家,不滅。”
霍思言眼神一凝,輕聲一字一句念出:“我會,叫他們都還回來。”
謝府密室,燭火微暗,霍思言展開一張陳年人譜圖,紙上密密麻麻勾勒著謝家旁支直系。
沈芝立在一旁,低聲問道:“你真相信謝沉還活著?”
霍思言眼神沒離開圖紙。
“我不信一個能與楚延策并肩的將軍,會毫無聲息地死去。”
“謝沉那一戰(zhàn)后尸體不全,魂識飄散,身份全憑魂紋認定。”
“可魂紋也能移植。”
她指著譜圖上一角。
“謝沉若真是被調包,那這世上一定還有與他血脈相近之人,我要找到這個人。”
沈芝皺眉:“你準備怎么查?”
霍思言翻出幾份舊軍報。
“謝家軍有個傳統(tǒng)……每位親族男丁成年后,須于宗祠登記血脈冊。”
“而這個冊子,之前被宗人府封存,如今我調出了副本。”
她將冊子攤開。
“只要比對骨髓血息,就能驗出謝沉是否還有直系血親尚存。”
沈芝忽然神色微動:“我聽說……有一個叫謝言之的小廝,曾為謝沉貼身童仆。”
“當年謝家覆滅,他僥幸逃出,卻被改了名字安置在西市醫(yī)坊為學徒。”
霍思言眼神一震:“人現(xiàn)在在哪?”
沈芝低聲:“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西市偏巷,一間陳舊醫(yī)坊內。
謝言之正在挑燈配藥,聽見外頭有人敲門。
門一開,他愣住了。
沈芝身著素衣站在門外,身后數(shù)名暗衛(wèi)。
她打量眼前這少年……眉骨寬平,眼形狹長,與謝沉幾分相似。
“你,叫謝言之?”
少年本能后退一步,警覺地看著她。
“我早改名了,不姓謝。”
沈芝未與他多言,抬手擲出一枚小魂石,淡淡道:“滴血。”
少年猶豫許久,終是咬破指尖,將血滴入魂石。
魂石頓時泛起金光,與沈芝手中那枚謝家舊石交相輝映。
沈芝眼神沉下。
“找到了。”
謝府密閣內,霍思言盯著那兩枚魂石,指節(jié)用力幾乎捏裂。
“直系,血脈無誤。”
謝言之拘謹站在角落,不知所措。
“我不是他們的后人,我從小就被送出去,什么都不知道……”
霍思言卻沒有看他,只是將謝沉那封未寄出的信重新展平。
“你不用知道,你只要活著就行。”
謝知安步入,目光微沉:“太后若知道你找到了謝沉的血脈……”
霍思言冷靜接話:“她會覺得我在備戰(zhàn)。”
“可我偏要讓她知道……這是謝家血未冷。”
謝府偏院,夜色深沉。
謝言之跪坐在蒲團上,眼前是霍思言親手鋪開的族譜圖,一筆一劃,皆書于謝家舊墨。
他聲音啞澀:“我真是謝家人?”
霍思言平靜地說:“你是謝沉的侄子,謝城之子,你父母早亡,幼年由謝沉撫養(yǎng),謝家事發(fā)前,他安排人將你送走。”
“你能活到今日,是謝沉拼死為你奪下的機會。”
謝言之攥緊了拳:“可我什么都不會……我配不上這條命。”
霍思言卻搖頭。
“謝家不需你報仇,只需你活著。”
她將一枚信物遞過來,那是謝家印角,內嵌魂晶。
“你是謝家血脈,今后你要明白,這代表什么。”
謝言之猶豫片刻,終是接過,重重點頭。
翌日清晨,霍思言親自攜謝言之前往宗人府。
那日朝中尚未議政,但整個宗人府內外,早已聚滿人影。
謝氏后人現(xiàn)世,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