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剛一連接，Kakao的消息提示音就劈里啪啦響個不停。

瞥到發送人是林允兒，崔星煥想著多半不是什么急事，注意力仍放在搜索引擎和新聞門戶網站上。

以他對網絡傳播的熟稔，順著時間線梳理，三兩下就一針見血地看透了這場輿論事件的發酵脈絡。

Mina的敘述邏輯也很清晰，看來即便沒念完書，不僅表達能力不差，思維能力也相當在線。

這便是言傳身教的意義。如果父母認知有限，教不了孩子太多，那便只能靠他們自己在社會里多摸爬滾打。就像平井桃，得靠社會經驗來豐富自己的社會屬性。

而那些帶著劇烈情感沖擊的人生事件，發生得越早，對性格成長的塑造往往越及時有效。至少在他看來，不排除私心的話，自家小桃近來確實乖了不少。

瀏覽完輿論全貌，在點擊量居高的帖子下方，他看見了 Mina提過的那幾條評論。

他原先還心存僥幸，以為這女孩是在開玩笑。畢竟他向來不怎么露面，能被花邊新聞砸中的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隨著崔星煥的眉毛越皺越深，名井南開始感到不安。

余光掃到他停留的頁面，連忙對著評論區自己大小號并用發布的言論檢查起來，想著賬號的使用向來分散，應該不至于被看出什么端倪。

她發誓當時只是腦子一熱，想到男人的吃相，直接把兩個姐妹都禍禍了。于是一時沒忍住，借著勢頭在網上發布了只針對崔星煥的評論。

誰曾想他竟然真的當著自己面在研究呢，一時間有些做賊心虛的膽怯。

“Mina呀，你看，這個，還有這條，感覺都是把矛頭直直對準我啊。”

崔星煥覺得這就很吊詭，這種極度類似矩陣式的黑稿宣發，很像是某個不成氣候的小工作室接到的廉價訂單。

莫非StarVerse被什么大家伙盯上了？若要在相近業務的垂類里挑幾個，像谷歌這類龐然大物顯然不會把精力浪費在這種事上。

更何況展現出的行動結果也是相當糟糕，并沒有起到實際作用。而至于曹慶舒，這人更喜歡站在正面抨擊自己，即使是背后的議論，他也真的會通過他人轉達意見。

照這么看那還真是有黑粉了，也不知道是被哪家蹩腳的工作室盯上了，自己也是出息了。

在 Mina眼里，崔星煥反倒像是自我感覺頗好，甚至帶點怡然自得。他晃了晃杯中的紅酒，酒液在杯壁上劃出淺淡的弧光，轉過頭時語調慢慢悠悠：

“小企鵝，”

“哈！”這給名井南嚇得渾身一激靈，還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了，連忙并攏了雙腿。

“......做愛豆也是這樣的，就得像我一樣云淡風輕。以后你們遇到的負面議論想必也不會少......”

這還真是個好為人師的家伙，名井南心里默默給他又添了個標簽，刻意忽略了對方這番話里藏著的好心。

“不過呢，”他話鋒一轉，指著屏幕上的信息，

“像這幾條，一看就是有組織無紀律的典型，這種想要追蹤的話，對我們技術佬來說太容易了，分分鐘就可以直接和平了?！?

看男人還真有給自己現場演示的打算，已經在鍵盤上敲擊了起來，Mina頓感大事不妙，這幾句話差點給自己聽力竭了。

慌忙拽住他的衣袖，想把話題岔開。

但稍稍有些用力過猛，襯衫的袖扣順著她的指尖彈到了崔星煥的酒杯里。

“啊，崔代表，抱歉、抱歉。”Mina連忙起身，只覺做什么補救都顯得多余。

她真不應該坐在這里的，還不如就便宜Momo那個傻丫頭呢！

不過好在是打斷了他的動作，崔星煥合上電腦，叫來空乘，讓她重新換了杯熱茶。

“看來這人運氣不錯，給他逃過一劫了?！贝扌菬ù盗舜凳种械陌缀零y針，升騰的白霧后，是他和煦的笑容。

“哈哈，你還挺幽默的，崔代表......”Mina硬是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忽然又想起什么，

“崔代表，我聽說這是有法律風險的，最好還是別碰了吧？”

崔星煥思忖片刻。這點風險算什么？不過是給普通人設的桎梏，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但他還是安撫道，

“還是 Mina考慮得周到。等回去讓張偉在硅谷那邊查查，那樣更方便?！?

倒不是非得跟這小工作室作對，那還犯不上，純粹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小企鵝，你的臉色好像有點差，要把溫度調低一點嗎？”

“不用！”名井南本就畏寒，這會兒腦子更是昏昏沉沉的，只想著這趟航班可真航班啊，她再也不想跟男人單獨相處了......

“嗡嗡嗡--”

桌面上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同一個頭像在消息欄里瘋狂刷屏。崔星煥終于想起了林允兒，應該是真有急事，連忙點開未讀信息。

看到崔星煥終于轉移了注意力，Mina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氣，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要腦子一熱去多管閑事。

受到父輩的熏陶，穩定和諧的家庭關系在她的心里相當重要。盡管出生在米國，但她的作風卻更像是傳統的櫻花女孩。

這點單看面相便知，活脫脫一副賢妻良母的胚子。所以她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姐妹跳進身邊男人搭建的火坑里。

誰都不能做感情當中的欺騙者，哪怕，哪怕是像崔星煥這樣的長相和顏值。

她側過頭，偷偷打量著男人嚴峻的側臉，跟上一刻的松弛判若兩人。時而微瞇的眼，微張的薄唇，竟讓人覺得認真工作的男人格外有魅力。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書里那句“嬉笑怒罵間自成文章”，崔星煥的一舉一動卻是自成氣派，讓她不知不覺就看入了神。

深夜茶話會時，Sana在自己耳邊說過“愿意把心都交給他”，此刻想來竟有幾分道理。

即便心存成見，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男人堪稱愛情故事里男主角的上上之選。更難得的是，他們的年齡差距并未造成隔閡。

稍稍年長，又在生活工作里處處照拂你的前輩，真的很難拒絕，不是嗎？

先前目睹兩人曖昧的消息時，Sana信誓旦旦地說：“將心比心，他對我肯定也是這樣?！?

起初她也曾羨慕過 Sana。畢竟不深入了解的話，從外表跟處世上很難給他挑刺。而在青春風華正茂的歲月里，遇到仰慕、心儀的對象，能有一場甜甜的戀愛也無可厚非。

至于針對藝人那不成文的戀愛禁令，其實就像她剛說的法律風險，或許只是留給粉絲的遐想罷了。

櫻花藝人很習慣把工作跟生活分得很開，她們深受島國“本音”文化的影響——在特定場合展現真實自我，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習慣。

“如果他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呢？”深夜里，Sana趴在床上說這話時，眼里的天真爛漫讓櫻花 Line的另外兩個女孩都為之震撼。

當然，震撼的原因各自有所不同。

不過目睹了崔星煥跟Momo之間的關系后，她當即認為男人并非良配。

越是鮮艷的植物，它蘊藏的毒性更加深不可測。

這兩天也曾經旁敲側擊過，給sana講述了這類人物在感情上有多不靠譜。諸如男人有錢就會變壞，何況他本來就很富有這類的話。

“但他和別人不一樣！我有我的節奏，Mina醬不要擔心啦！”

Momo看樣子像是沒法回頭了，頗有種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大勢已去的觀感?；蛟S只有在未來吃過大虧，才能夠幡然醒悟，這真是讓她操碎了心。

至于Sana，唉，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女孩的視線，崔星煥回過頭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Mina慌忙抬手揉了揉發絲，輕輕搖頭。暗罵自己怎么整天想著這臭男人。一定是剛才腦子太亂，才會胡思亂想的，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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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ona：出事了。你那個師兄曹慶舒，這次的回歸已經跟他們達成合作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看著林允兒以相當快的頻率發來的一行行消息，他并沒有跟女人一樣陷入慌張的情緒，倒是覺得好師兄走得一步好棋。

雖然他也不太理解為什么林同學會比自己更加緊張，她不是SM的員工嗎？難道說真是有叛逆的心理，在經紀公司呆久了心生厭煩，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從那些略顯外行的描述里，他能判斷出曹慶舒走了條跟自己截然相反的路。

不是打造虛擬世界，而是往現實里疊加“魔法”。他們公司那份沒發出去的聲明里，管這叫“疊加式融入”。

單看“活化的專輯”“魔法小卡”這些詞，他就猜透了Prism Dynamics的點子：

用App掃一下到手的專輯，封面或小卡上的人物就會動、會說話。據他們策劃部評估，這招能大幅拉動專輯銷量。

他并沒有立刻回復，只是讓女人稍等。轉而點開了金振宇發來的鏈接，是一篇尚未公開發布的科技媒體草稿，顯然也是費了挺大勁才搞到手的。

金振宇早些時候已經落地機場了，看來辦事很利落，而這份報告也是他要求的投名狀回報。

搞金融的在行業競爭上能夠使出的手段可以說層出不窮，盡管在上次的事件后資源空間慘遭壓縮，但只要打點清楚門路，還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拋開氣量狹小這點不談，這小子還是很對他胃口的。行事作風跟自己極像，為達目的不介意用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曹慶舒能想到的招數，也就局限在會議阻截這種小事上了。據金所說，這主意還是靠他想出來的。兩人的路子本就不合，能遇到自己也算是獨上了。

發來的這份報告里，詳細闡述了Prism Dynamics的核心理念和產品構想。

崔星煥的目光飛快掃過屏幕，大腦像是計算機般開始有規律地運轉，試圖解構其中的內容。

“Marker-based AR（標記點增強現實）......”他幾乎是立刻就看穿了曹慶舒的技術底牌。

這并不算什么頂尖的黑科技，在今年，這項技術已經相對成熟，完全能夠通過智能手機的攝像頭和App實現。

但這恰恰是最狡猾、也最聰明的地方。

他有關虛擬現實的戰略，要想全面鋪開，就需要采用典型的“重資產”模式。這要求用戶購買昂貴的頭戴顯示器，進入一個與現實完全隔絕的“新世界”。

隨著時間的發展，目前市售的VR眼鏡會有更多弊端遭受詬病。這要求他們必須在內容產出上做到極致，要么是足夠新穎，要么是量大管飽。

但目前的體驗，跟正在完善研發的獨立頭顯仍有不小差距。

崔星煥原本判定AR的研發周期將會更長，這項極度不成熟的技術，在應用層面必然是落后于他數個身位的。

畢竟光波導技術不成熟導致視場角（FOV）極小，用戶體驗就像透過郵票大小的窗口看數字信息，沉浸感極差。

更別提空間計算何時能走上正軌，即如何讓設備理解現實世界（SLAM技術），讓虛擬物體穩定錨定在真實物體上，都還需要時間沉淀。

但他當下走出的這一步，就像是“輕騎兵”式的突襲。它不是創造新世界，而是“入侵”和“增強”舊世界。

改變用戶的核心消費習慣自然是不太現實，但將技術注入到粉絲們早已習以為常的消費品，例如實體專輯、隨機小卡、演唱會門票之中則相當具有可行性。

“活化的專輯......”崔星煥輕輕敲擊著杯沿。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極具創新性的商業構想。

它精準戳中了Kpop粉絲經濟的命脈——為了集齊所有成員的“魔法留言”和“獨家影像”，粉絲買專輯的意愿會呈指數級增長。

這種直接粗暴、卻又無比有效的商業模式，是他目前“曲高和寡”的VR體驗所無法比擬的。

客觀來說，兩條技術路線秉持的哲學不存在高低之分。這也很符合曹慶舒永遠遵循學術正統、堅信技術應當服務于現實的觀點。

這下就很熱鬧了。

“崔代表，怎么了嗎？”

Mina敏銳地察覺他身上氣場的再度變化，前一刻還懶洋洋地倚在靠背上，嘴角那抹云淡風輕的弧度她再熟悉不過。

可此刻目光再度聚焦，他微微傾身。袖口處被她拽過的地方，淡青色血管在皮膚下若隱若現，透著股蓄勢待發的力量。

名井南的心臟毫無預兆地漏跳一拍，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這不加掩飾的侵略性氣勢，卻又奇異地......在她心底激起了一陣危險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