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在一點(diǎn)點(diǎn)拉近。

十厘米。

五厘米。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干凈的，帶著一絲皂角的清爽氣息。

她能看清，他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的一小片陰影。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

只是那平靜的深處，似乎泛起了一絲微瀾。

林婉青的心，在瘋狂地叫囂著。

就是這種感覺。

無論內(nèi)心掀起多大的波瀾，表面上，卻永遠(yuǎn)云淡風(fēng)輕。

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臉頰上，那兩抹動人的紅暈，此刻已經(jīng)蔓延到了耳根，白皙的脖頸，都泛起了誘人的粉色。

她微微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的嘴唇，即將觸碰到那份溫?zé)岬那耙幻搿?

“嗡嗡……嗡嗡嗡……”

一陣突兀而又急促的手機(jī)震動聲，伴隨著刺耳的來電鈴聲，猛地從旁邊的椅子上響起。

那聲音，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

瞬間，擊碎了這曖昧而又迷離的氛圍。

林婉青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后，霍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依舊是李牧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但剛剛那層朦朧的，帶著回憶和酒精濾鏡的光暈，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界，在一瞬間，從模糊的慢鏡頭，恢復(fù)成了清晰而殘酷的現(xiàn)實(shí)。

林婉青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比煮熟的蝦子還要紅。

她像一只受驚的兔子，閃電般地，將身體縮了回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椅背上。

“我……”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腦子里，一片混亂。

我剛才……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我在一個路邊大排檔，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去親一個……一個比我小了快十歲的，大一學(xué)生？

林婉青，你瘋了嗎？！

你是星海市古玩協(xié)會的副主席！

你是外人眼中，那個優(yōu)雅、干練、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女強(qiáng)人！

你怎么會……怎么會做出這么失態(tài)，這么……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這一刻，無邊的羞恥和懊悔，如同潮水一般，將她徹底淹沒。

她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條縫，好讓自己鉆進(jìn)去。

那該死的手機(jī)，依舊在椅子上，不依不撓地，持續(xù)震動著，仿佛在無情地嘲笑著她的失態(tài)。

她甚至不敢去看李牧的眼睛。

他會怎么想？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輕浮隨便，借著酒意就占男人便宜的女人？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豪言壯語，都只是酒后的瘋話？

他們剛剛建立起來的，那種基于欣賞和信任的，牢固的盟友關(guān)系，會不會因?yàn)樽约哼@個愚蠢的舉動，而瞬間崩塌？

一時間，無數(shù)個念頭，在她腦海中橫沖直撞，讓她手足無措。

就在她恨不得當(dāng)場消失的時候，李牧的聲音，平靜地響了起來。

“林姐。”

他沒有笑，沒有調(diào)侃，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

他的目光，越過了她，落在了那只還在震動的手機(jī)上。

“你的電話。”

他的聲音，像一劑鎮(zhèn)定劑，強(qiáng)行將林婉青那顆快要爆炸的心，按了下去。

也像一只無形的手，在她即將跌入深淵的時候，穩(wěn)穩(wěn)地，扶了她一把。

林婉青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敢看李牧，只是用一種近乎慌亂的動作，從椅子上拿起自己的手包，胡亂地在里面翻找著。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手機(jī)外殼，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將其攥在手里。

屏幕上，跳動著三個字。

“代駕王師傅”。

她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jī)放到耳邊，聲音卻因?yàn)檫^度的緊張，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喂？”

“喂，林女士嗎？我到星海大學(xué)南門了，您看您在哪個位置？”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聲音。

林婉青的腦子，飛速運(yùn)轉(zhuǎn)。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復(fù)平日里的那種沉穩(wěn)和威嚴(yán)。

“嗯，我看到了，就在南門東邊一百米的路邊，一排大排檔這里。”

“好的好的，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

林婉青將手機(jī)塞回包里，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得像是在演練。

然后，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小西裝外套，站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我……我該回去了。”

她依舊不敢看李牧，目光飄忽地，落在遠(yuǎn)處昏黃的路燈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

李牧也站了起來。

他沒有提剛才發(fā)生的事情，甚至連一絲好奇的眼神都沒有。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她的話題。

“好，那關(guān)于說服老人家的事情……”

他頓了頓，給了林婉青一個可以順勢接下去的臺階。

林婉青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氣，對他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激。

這個少年……

他的情商，和他那妖孽般的眼力一樣，高得可怕。

他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安慰，不是調(diào)侃，而是體面。

是他若無其事地，幫她把這一頁，輕輕翻了過去。

林婉青的心緒，終于平復(fù)了大半。

她重新找回了自己作為“林副主席”的身份，臉上也恢復(fù)了那種公式化的，禮貌而疏離的微笑。

“這件事，交給我。”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

這既是回答李牧的問題，也是在向他，更是向自己，重新申明自己的決心和價(jià)值。

她林婉-青，不是一個會被酒精和情緒沖昏頭腦的女人。

她是一個，可以托付大事的，可靠的盟友。

“我會盡快聯(lián)系老人家，有了結(jié)果，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李牧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那我就，等林總的好消息了。”

一聲“林總”，瞬間將兩人的關(guān)系，從剛才那種曖昧不清的姐弟，拉回到了未來商業(yè)伙伴的軌道上。

林婉青心中，那最后的一絲窘迫，也煙消云散。

她看著李牧，眼神復(fù)雜。

有欣賞，有感激，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小的失落。

“那我走了。”

“我送你。”

兩人并肩，走出了這片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大排檔。

代駕師傅看到兩人，連忙從車上下來，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林總慢走。

李牧站在車門邊，微笑著說道。

林婉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雙美眸在夜色中，流光閃爍。

“李牧。”

“嗯？”

“今晚……謝謝你。”

說完，她沒有再停留，俯身坐進(jìn)了車?yán)铩?

車子，緩緩啟動，匯入了深夜的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