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許諾讓林德陷入短暫的窒息當中。

交出一份水（暗），他就能繼續安全地待在最終學院，直至成為超凡者，并且能夠獲得“福音”碎片？

這的確超出了他的預期——大概也只有背靠戍邊衛隊的最終學院有能力大規模培養超凡者，在外界想要獲取“福音”碎片反而沒有那么容易。

但是，施布萊真的有這么好心？

“怎么，你不樂意？”

看著搖擺不定的林德，施布萊口氣略帶不善。

“我怎么感覺這筆交易太過美好，反而有些不真實？況且你這樣做不就是在背叛血宴大公？”林德皮肉不笑地搖了搖頭。

施布萊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為林德解答：

“我已經說過，學院是學院，智主是智主。只有智主親自傳達的命令我才必須遵從，其他的......就算是肖恩的命令，我也完全可以無視。

“至于你的另外一個疑問，那其實是一個遞進的過程：只有成為超凡者，你才有資格接觸靜血之軀。”

林德聽完，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

施布萊的第一層意思是，除了血宴大公的命令，其他的都可以不聽；第二層意思則是，成為超凡者是接觸靜血之軀的必經之路......

“靜血之軀在湖心區的廢棄教堂？”

林德得出一個結論，并且問了出來。

“不錯。”

施布萊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而前往湖心區的條件就是成為超凡者......那么格拉克他們去的地方就是對的，但......他們在那里究竟遇上了什么？又為什么會失去一整天的記憶？

......

稍稍晃了晃腦袋，林德整理了一下思路：

目前已經知道了靜血之軀的位置，而眼前的困境是：必須成為超凡者，才有機會去到湖心區廢棄教堂，接觸靜血之軀。格拉克一行四位超凡者鎩羽而歸，應該是有什么詭異之物盤踞在其中，現在的自己就算真的前往了教堂，也的確沒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施布萊提出的交易條件雖然優渥，但細細想來，其實也算合理——畢竟水（暗）是他重返【神秘】命途的希望，搞不好還能幫他擺脫血宴大公的控制。

另一個方面，如果沒有施布萊的幫助，而自己強行留在最終學院，風險也很大......

“施布萊教授，我想，我們之間的交易是成立的。”

他緩緩抬頭，說出了最后的答案。

......

馬蹄聲與輪軸轉動聲回響在清冷的街道上，夕陽將兩三個稀疏人影無限拉長。

上一次關閉諾頓校區的大門還是在很久以前。就在今天，那道三四米寬的拱形黑鐵大門被關得嚴嚴實實，高達五六米的墻體將諾頓校區和宿舍區分隔開。

年輕守衛里亞卸下一口氣，越過柵欄，習慣性地朝著集市區的方向走去。

“喂！去那邊做什么？？”換防的中年守衛剛剛換上長靴，雙手正在扣著外套的扣子，叫住那個丟了魂的年輕人。“別告訴我你要去點心屋，集市區的商人都被集中在空置公寓。”

“抱歉，伍德先生。”

里亞如夢初醒，邁出去的半只腳硬生生縮了回去，有些僵硬地轉身。

伍德反復檢查著手上的火槍，確認無誤后別在腰間槍袋，從隨身攜帶的包裹里拿出兩片面包和兩瓶淺褐色的液體，分給里亞一半。

“那群商人發明的新玩意，好像叫什么‘可樂’，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啊？......哦......謝謝。”里亞接過狀如圓底燒瓶的玻璃器皿，拔開封口處的橡木塞，狐疑地聞了聞，和伍德一同坐到路緣的小石坎上，發起呆來。

“有心事？”伍德呷了一口，咂咂嘴。

“聽說福尼亞院長自殺了，是真的嗎？”里亞稍稍猶豫，最后還是問了出來。

伍德扭頭望了他一眼，看見他低沉著雙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吧......子彈從下顎穿過頭顱，鮮血濺滿了莊園的玻璃。”

里亞回憶起那天在馬車上，福尼亞被一個中年男人訓斥的場景，有些后怕地問：“那我們呢？會不會被肅清？”

伍德恍然大悟，拍了拍里亞的后背。

“別想多了，我們和這些實驗品最大的差別就是——我們是受格蘭特王國律法保護的自由民。做好你該做的！”

說話間，一輛馬車緩緩行至柵欄前。

兩人神色一凜，放下水和食物，起身示意車夫下馬。

——車夫穿著最終學院的學生制服。

林德謙遜地下了馬車，摘下小氈帽，到兩位守衛面前微微躬身。

“車廂里裝的是什么？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沒接到學院通知，四點鐘以前必須回到宿舍嗎？”伍德皺了皺眉頭。

——院長福尼亞自殺后，學院由戍邊衛隊前分隊長、超凡者學生導師約瑟暫時接管，他將自由民商人們安排在空置的公寓，并要求學生回到宿舍接受清點。

“實在抱歉，長官。施布萊教授有一批實驗材料要我處理，所以回來晚了......哦，這是施布萊教授的信物。”林德連聲致歉，并將一把手術刀遞給了伍德。

兩邊開刃的手術刀，形狀像箭頭，但刀柄有一些彎曲的弧度，刀刃上還有一串優美的字母。

是施布萊的信物沒錯，伍德點了點頭，示意里亞搜查馬車。

里亞雖然很想說施布萊在校外，但看到伍德先生點頭，自己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掀開車簾，看到放著兩個大木箱，里面是些常規器物，沒什么異常。里亞對伍德點了點頭，將柵欄挪開，并打開了黑鐵大門。

林德回到馬車上，離開了諾頓校區。

前往宿舍區的路上，林德腦海中閃過和施布萊分別前的一些畫面。

“明天我會讓幾個衛兵把天鵝公館簡單搜查一遍，封住大門。你以后可以繼續待在那里，但要記住，不是從大門進入。”

林德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今晚宿舍區的清點結束后，明天就會出現失蹤學生的通緝令，而自己就能回到天鵝公館繼續當一個“幽靈”。

——當然，是從諾頓校區進入生物實驗所，再回到天鵝公館。

施布萊的辦法很不錯，自己既不會出現在通緝令上，也不會再次成為聆音的受害者。

不過，關于聆音......

“傳播聆音制作木偶人是智主血宴大公的命令。林德，你可以阻止，但不排除，我會動手。”施布萊毫不留情地說道。

林德無奈地閉上眼。

“還有，你最好學會區分兩個我——我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