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粥的甜香裹著晨霧漫進雜役堂廚房時，蘇瑤瑤正蹲在灶前。

她攥著張嬸賬本里抖落的半頁紙——那是用指甲在粗麻紙上劃的，歪歪扭扭寫著「卯時三刻，粥碗底」。

「李叔，我幫張嬸記今日采買賬。」她捏著算盤往灶臺邊湊，余光掃過蒸籠里碼得整整齊齊的青瓷碗。

竹篾蒸簾上還凝著水珠，順著碗沿滴下來，在碗底洇開一點暗紅。

蘇瑤瑤呼吸一滯。

她裝作擦桌子，指尖輕輕扣住最邊上那只碗底。

朱果汁寫的「周」字還帶著濕氣，墨跡在指腹上暈開，像團凝固的血。

系統提示的「？」標記突然在腦海炸響，刺得她太陽穴發疼——這就是林疏月說的「記憶篡改媒介」。

「叮——」

儲物間傳來陶罐碰撞的悶響。

蘇瑤瑤手一抖，算盤珠子噼里啪啦滾了滿地。

她蹲下身撿珠子，目光透過案板縫隙，正看見周明遠貓著腰，往陶罐里撒黑色粉末。

他玄色執法服下擺沾著泥，腰間掛的攝魂鏡泛著冷光。

「小師妹怎么在這里？」周明遠的聲音像淬了冰，嚇得起飛的麻雀撞在窗紙上。

他轉身時，蘇瑤瑤本能發動讀心術，識海突然劇痛——周明遠的識海里浮著團黑霧，黑霧中隱約露出半張青面獠牙的臉：「雜役堂的蠱蟲已滲入七成弟子，就等三年后...」

「蘇師姐！」小桃抱著曬藥的竹簍撞開廚房門，竹簍里的茯苓撒了一地，「張嬸在曬藥場暈倒了！她...她嘴里直冒黑血！」

蘇瑤瑤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抓起案上的藥囊沖出去時，余光瞥見周明遠迅速把陶罐塞進儲物箱最深處，攝魂鏡在他袖中閃了閃。

藥廬里的艾草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張嬸歪在竹榻上，鬢角的云雷紋玉佩裂成兩半，碎玉扎進皮膚里，滲著血珠。

她枯瘦的手攥著蘇瑤瑤的手腕，指甲縫里還沾著曬藥時的朱砂粉：「瑤瑤...看...看我掌心...」

蘇瑤瑤掰開她的手。

青灰色的血管像蚯蚓般爬滿張嬸掌心，紋路竟和阿福脖頸上的黑紋一模一樣。

她顫抖著取出昨夜張嬸塞給她的血玉，剛碰到張嬸手腕，系統提示音炸響：「檢測到記憶被強行覆蓋，剩余可讀取時間：00:15」

「是那碗粥！」小桃突然尖叫。

她舉著半塊姜糖，糖紙被汗水浸得發軟，「昨日張嬸給你的姜糖！我...我方才收拾她的藥筐，發現糖芯里有東西！」

蘇瑤瑤接過糖紙。

糖芯處的蜜漬已經發黑，里面嵌著片染血的紙——是用指甲劃的「周」字，邊緣還沾著凝固的血珠。

她突然想起原著里模糊的片段：三年前周家少爺為表孝心，自愿成為噬心蠱宿主，契約印記正是血畫的「周」字。

「周明遠！」林疏月的聲音像冰錐刺破窗紙。

她帶著執法堂弟子破門而入時，周明遠正試圖從后窗翻出去，被顧長淵的玄鐵劍釘在墻上。

「雜役堂三十七個弟子的記憶，都是你用黑玉粉摻在安神茶里篡改的？」

周明遠額角青筋暴起，突然笑出聲：「就憑你們？等蠱母成型，整個清風門都得給我周家...」

「三年前你偷換入門試煉的桃木符，用張嬸和阿福做試驗體。」蘇瑤瑤打斷他，將染血的糖紙拍在他胸口，「張嬸每日往蠱卵甕里添普通蟲蛹，你就給她下噬心蠱；阿福發現不對勁，你就篡改他的記憶。可你沒想到，張嬸會把避蠱的姜糖塞給我，更沒想到...」

她深吸一口氣，啟動最后一次讀心術。

系統提示音在耳邊嗡鳴，周明遠的識海深處浮出一行字：「因為你比原主多活了三個月」

蘇瑤瑤的指尖在發抖。

原主本該三個月前墜崖早夭，可她穿書后活過了那個節點——原來從她穿來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周明遠計劃里的變數。

「帶走。」林疏月冷著臉甩出手銬，玄鐵鎖鏈纏上周明遠的手腕。

顧長淵蹲下來檢查張嬸的脈搏，抬頭時眼底翻涌著暗色：「蠱毒攻心，得送丹鼎峰用冰魄蓮續命。」

晨霧散得差不多了。

蘇瑤瑤站在藥廬門口，望著張嬸被抬上軟轎。

陽光透過檐角銅鈴，在她袖中血玉上折射出紅光。

系統提示的「？」標記又浮現在腦海，這次指向的是前院那棵老槐樹——樹底下，阿竹正抱著一摞《基礎煉氣篇》翻找，發頂的呆毛被風吹得亂翹。

「阿竹師兄。」蘇瑤瑤摸了摸袖中糖紙，朝他走過去。

風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腳腕上系著的紅繩——那是張嬸昨日塞給她的，說是「保平安」。

現在她才明白，那紅繩里纏著的，是張嬸用半條命護著的真相。

老槐樹上的銅鈴叮鈴作響，像在說些沒說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