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柴房方向傳來壓抑的咳嗽。

陳墨的后背瞬間繃直，環首刀已出鞘三寸——刀身映出半片焦黑的房梁，以及從柴堆里探出的半張臉。

是老周。

破甲營最年長的伙夫，左臉有道刀傷，此刻正用草繩捆著滲血的右肩，灰布短褐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結著血痂的傷口。

他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枯瘦的手死死摳住柴堆：“小陳？你、你沒死？”

陳墨收刀入鞘的動作頓了頓。

之前他被押去受杖責時，是老周在死人堆中救下的他，用豁了口的陶碗給他舀了一碗熱粥，他才能活到現在。

此刻看老人額角沾著草屑，褲腳還沾著新鮮的泥，他喉頭一緊：“您傷著了？”

“官狗來得太急。”老周扶著柴堆往起挪，右腿使不上力，“昨兒后半夜火把照得跟白天似的，張統領帶著人沖出去拼，我這把老骨頭跑不動……”他突然抓住陳墨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他們翻地窖的時候，我躲在柴堆底下，聽見領頭的官將說，要‘斬草除根’——小陳，咱得趕緊走！”

遠處突然傳來鐵蹄叩擊山石的悶響。

陳墨的耳朵動了動，從騎兵的馬蹄聲頻率能大概判斷人數——大約三十騎，正從東南方逼近，距離不超過二里。

山風卷著血腥氣撲過來，其中混著熟悉的鐵銹味——正是王猛的玄甲軍。

“多少人？”老周的手在發抖。

“聽馬蹄聲，約莫三十。”陳墨沒回頭，目光掃過殘墻下的干草堆——那是破甲營曬了半季的馬草，還帶著沒散盡的艾草香。

他摸出懷里的火折子，“您跟我來。”

“小陳你要——”

“引他們進林子。”陳墨的拇指擦過火石，火星濺在干草上，“騎兵在平路是老虎，進了密林就是瘸腿狼。您跟著我繞到西坡，等煙起來就往西北跑。”

火苗騰地竄起，濃煙裹著焦味直沖天際。

陳墨拽著老周往林子里鉆，靴底碾碎了幾株野棘，血腥味在齒間漫開——他咬著牙，強迫自己不去聽背后的動靜。

掌握基礎刀法讓他的步幅比平時大了兩寸，老周被他拽得幾乎腳不沾地，卻還在喘著氣喊：“小陳，要不你自己走吧！”

“您的救命之恩我不會忘的，不會拋棄您的。”陳墨悶聲說。

他能聽見騎兵的呼喝近了，王猛的嗓門像破鑼：“煙在舊營！給老子圍起來！”

兩人繞到西坡時，濃煙已經遮住了半邊天。

陳墨扶老周躲在兩塊疊在一起的巖石后，指節抵著石壁，能摸到里面滲著的涼氣。

他趴在地上聽著馬蹄聲——感覺騎兵已經分兵了，從馬蹄的頻率上來聽，感覺只剩下很少一部分往他這邊來。

“在那！”

一聲暴喝驚飛了林子里的麻雀。

陳墨順著聲音望去，五騎正從北坡包抄過來，為首的玄甲騎兵舉著長槍，槍尖在晨霧里泛著冷光。

最前面那騎的馬鐙上掛著半塊黃巾頭巾，正是方才山神廟地窖里見到的那截。

“跑不了了。”老周的聲音帶著哭腔。

陳墨的手指扣緊環首刀。

基礎刀法在他腦海里自動浮現出刀式——劈、撩、斬、挑，每一個動作都對應著騎兵的破綻。

他盯著最左邊那騎，那馬的右前蹄有些瘸，騎手的玄甲護心鏡沒系緊，隨著顛簸晃出兩指寬的縫隙。

“您往巖石后面縮。”陳墨把老周往石縫里推了推，“等我喊‘走’，就往西南方向跑。”

“小陳——”

“相信我。”陳墨摸了摸眉心，感覺那里有淡淡的熱意——或許系統在發燙，又或許是因為陳墨的戰意。

馬蹄聲震得巖石都在發抖。

陳墨深吸一口氣，突然從石后竄出，環首刀劃出一道弧光。

最左邊那騎的騎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寒光一閃，護心鏡的縫隙里滲出血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咳出一口血沫，栽下馬來。

馬群受驚，嘶鳴著往兩邊散開。

陳墨的刀背敲在第二騎的馬腿上，戰馬吃痛人立而起，騎手被甩進灌木叢。

第三騎的長槍刺來，他側身閃過，刀鋒順勢削斷了對方的韁繩——

“走！”陳墨回頭吼了一嗓子。

老周連滾帶爬鉆出石縫，往西南方向跌跌撞撞地跑。

陳墨反手劈翻第四騎的馬鐙，轉身時瞥見第五騎的騎手已經拉弓，箭頭正對著老周的后背。

他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情急之下，基礎刀法在這一刻升了級，他能看清箭羽上的倒刺，能數清騎手手指關節的紋路。

環首刀劃出一道半圓，精準地挑飛了那支箭。

箭頭擦著老周的耳朵釘進樹里，震得樹皮簌簌往下掉。

“在這邊！”王猛的怒吼從濃煙里傳來，“給老子圍死他——”

陳墨沒回頭。

他看著地上五具尸體，尸光在晨霧里愈發清晰。

系統面板浮現在眼前，吞噬值正在瘋狂跳動：

【吞噬境：初入（47/100）】

【武力：6.2】

【技能：基礎刀法Lv2（初階→中階）】

更遠處，王猛的騎兵已經沖向這邊，玄甲在晨光里泛著冷鐵的光。

陳墨抹了把臉上的血，環首刀上的血珠滴在焦土上，開出一朵小紅花。

他彎下腰，指尖即將觸到第一具尸體——

“小陳！”老周的聲音從西南方向傳來，帶著哭腔的驚喜，“這邊有個山洞！”

陳墨抬頭。

晨霧正在消散，遠處的山林像被洗過一遍，青翠欲滴。

他笑了笑，把環首刀往肩上一扛，迅速朝老周的方向跑去，雖然還有幾具尸體還沒撿，可追兵要追上來了，他也沒有時間可以繼續撿尸了。

背后的鐵蹄聲越來越近，可他知道，這才剛剛開始。

山風掀起他的短褐，露出腰間掛著的半袋麥餅——牛皮袋上“司農寺”的官印還在，硬得像石頭，卻比任何東西都踏實。

陳墨的刀尖還滴著最后一名騎兵的血。

他踹開尸體時，余光瞥見林梢有黑影閃過——是方才分散追擊的玄甲騎，竟繞到了側后方。

那騎手的玄甲在晨霧里泛著冷光，槍尖正對著老周踉蹌的背影。

“老周！”陳墨喉嚨發緊。

他的基礎刀法在生死關頭自動運轉，左腳猛蹬巖石借力，環首刀劃出一道弧光。

那騎手顯然沒把這個黃巾軍伙夫放在眼里，長槍斜刺而來，槍桿帶起的風聲里還混著嗤笑：“雜種——”

話音戛然而止。

陳墨的刀鋒精準挑開槍尖，順勢往下一壓，刀刃貼著騎手護腕甲的縫隙切入。

鮮血濺在他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瞳孔微縮。

騎手悶哼一聲栽落馬下，陳墨的指尖剛觸到尸體，眉心的青銅古鏡便泛起金光。

【吞噬成功！獲得武力+1（當前武力：7.2）】

【檢測到騎兵類戰技殘留，獲得技能卡·騎術Lv1（可操控馬匹完成急轉、立躍等基礎動作）】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時，陳墨的手已經按上了馬韁。

那匹受驚的玄甲戰馬前蹄揚起，他卻借著騎術卡涌入的記憶，膝蓋輕磕馬腹，手掌順著馬頸捋下。

戰馬噴著白氣垂下頭，鐵蹄重重踏在腐葉上。

“小雜種！”王猛的怒吼穿透晨霧。

陳墨抬頭，正見那員玄甲將官撥馬而來，腰間環首刀的刀鞘在陽光下泛著烏青，顯然是用精鐵反復淬煉過的。

王猛的護心鏡上還沾著血，左臉有道新添的刀傷。

陳墨握緊韁繩，騎術卡帶來的直覺讓他能清晰感知馬的肌肉狀態。

他踢馬腹，玄甲馬嘶鳴著沖了出去。

王猛的刀已經出鞘，刀光裹著暗黃色戰氣——是凝罡境！

陳墨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卻在千鈞一發之際想起系統面板上的武力值。

7.2，比普通士兵高出近一倍，足夠支撐他多扛兩刀。

兩騎錯身的剎那，王猛的刀帶著風聲劈來。

陳墨側頭，刀鋒擦著耳際掠過，割下一縷碎發。

他反手揮刀，騎術卡讓他精準控制馬速，刀刃正砍在王猛的刀背上——“當”的一聲，火星四濺。

毫無準備之下，王猛手中的刀險些脫手，眼睛瞪得通紅：“老子要剝了你的皮！”

陳墨不接話，驅馬往林子深處跑。

他記得半里外有處斷崖。

王猛的戰馬更精壯，轉眼間便追至身后，刀光再次劈下。

陳墨猛地拽韁繩，玄甲馬人立而起，后蹄正踹在王猛馬的側腹。

兩匹馬同時嘶鳴，王猛的坐騎吃痛轉向，險些撞在樹上。

“臭小子玩陰的！”王猛抹了把臉上的汗，“沒路可走了吧！”

陳墨看見眼前的場景，緊張得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每一下都像擂鼓。

他摸了摸腰間的牛皮袋——里面裝著從官軍營里順來的半袋麥餅，硬得硌手。“得活著。”他咬著牙，驅馬沖向斷崖方向。

斷崖邊的野草被山風吹得東倒西歪。

陳墨的玄甲馬在崖邊停住，前蹄幾乎懸空。

王猛的笑聲從身后傳來：“跑啊？再跑一步就掉下——”話沒說完，他突然瞳孔驟縮——陳墨竟調轉馬頭，迎著他沖了過來！

“瘋了？”王猛揮刀去擋，卻見陳墨的刀光突然變了。

基礎刀法的招式在騎術加持下融合，刀身劃出一道半圓。

王猛的刀被挑偏三寸，陳墨借著馬的沖力，刀鋒橫掃向他的腰腹。

“噗——”

王猛的玄甲護腰裂開一道縫，鮮血噴涌而出。

他栽落馬時，右手還死死攥著刀，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映著陳墨的影子，還有身后翻涌的山霧。或許到死他都沒想到他會死在一個火頭軍手上，若是他不要太自信，孤軍追到這里，若是他不要因為之前連續戰斗受傷，或許他也不會死在這里。

陳墨跳下馬，看著地上的尸體，眉心的古鏡再次亮起。

【吞噬成功！獲得武力+2（當前武力：9.2）】

【檢測到凝罡境戰氣殘留，獲得技能卡·疾風斬（刀速提升30%，可連續出刀三次）】

山風卷起王猛的玄甲碎片，叮叮當當撞在崖壁上。

陳墨蹲下身，指尖按在王猛染血的護心鏡上。

尸體的溫度還沒散盡，可系統的黑霧已經開始吞噬。

他望著東方升起的朝陽，喉嚨發緊。

兩天前他還在大學食堂排隊打飯，現在卻踩著玄甲將官的尸體，在這亂世里活了下來。

“我要活下去。”他對著山風輕聲說，聲音被吹得支離破碎，卻又異常清晰。

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

陳墨猛地抬頭，手按上刀柄。

卻見三五個潰兵從林子里鉆出來，身上的黃巾破破爛爛，手里舉著不知從哪撿來的兵器。

為首的小個子盯著王猛的尸體，又看了看陳墨腰間“司農寺”的牛皮袋，咽了口唾沫：“那、那位兄弟，我等是張統領麾下的……”

陳墨沒說話，只是擦了擦刀上的血。

山霧漸漸散去，他看見更多人影從四面八方涌來，像被血腥味吸引的狼群。

而在更遠的山坳里，一面殘破的黃巾大旗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新染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