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著車窗，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祁顏盯著窗外模糊的景色，程愈的車正駛向城市邊緣一個她從未去過的方向。右臂的針眼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剛才距離死亡有多近。

“你的傷需要處理。“她轉向程愈，發現他的右臂袖子已經被血浸透了一大片。

“安全屋有急救包。“程愈的聲音緊繃，眼睛仍盯著前方的路，“先告訴我陳教授給了你什么。“

祁顏從貼身口袋里取出那個U盤：“視頻和文件。TS項目被'新紀元'集團武器化了，他們開發了一種能針對特定基因標記的靶向毒素。“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U盤，“我父親和你父親發現后試圖銷毀數據并舉報，但被周建國出賣了。“

程愈的指節在方向盤上發白：“所以我們的父親是被謀殺的。“

“而且我們也在他們的清除名單上。“祁顏調出手機里拍下的名單照片，“陳教授說2:15不僅是行動時間，也是載體激活密碼...“

車子突然急轉彎，駛入一條隱蔽的土路。樹林深處隱約可見一棟不起眼的小木屋，外表破舊得像被遺棄多年。程愈停下車，從后備箱取出一把霰彈槍，警惕地環顧四周后才示意祁顏跟上。

“這里安全嗎？“祁顏低聲問，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

“除了我沒人知道這個地方。“程愈打開門鎖，“連周局都不知道。“

屋內比外觀看起來現代化得多。簡單的家具，但墻上掛滿了案件照片和關系圖，一臺高性能電腦擺在角落。程愈拉上所有窗簾，打開一盞小臺燈，昏黃的光線給房間蒙上一層隱秘的氛圍。

“把濕衣服換了。“他丟給祁顏一件黑色T恤和運動褲，自己則從柜子里取出急救包，“我先看看你的傷口。“

祁顏卷起袖子，露出上臂那個微小的針眼。程愈用消毒棉簽輕輕擦拭，眉頭緊鎖。

“他們說沒有推藥進去。“祁顏說，但心里并不確定。

程愈拿出一個試劑盒：“這是基礎毒素檢測套裝，能測出常見毒物。“他取了一滴祁顏的血樣滴在試紙上，幾分鐘后，試紙變成了淡粉色。

“什么意思？“祁顏看著這個顏色變化。

程愈的表情更加陰沉：“弱陽性反應。不是致命劑量，但確實有毒素進入你的血液。“

祁顏的胃部一陣緊縮。她突然想起陳教授視頻中的話——“你和程愈可能已經被標記為目標“。

“我們需要看U盤里的全部內容。“她強自鎮定地說，將U盤插入電腦。

視頻繼續播放，陳教授的臉在屏幕上顯得格外憔悴：“...2:15是載體激活密碼。'新紀元'改進了技術，現在他們可以遠程激活潛伏在目標體內的毒素載體。所有參與過TS項目的人員及其直系親屬都被秘密植入了基礎載體，作為控制手段。“

祁顏和程愈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這解釋了為什么針管里只需要微量毒素就能引發反應——他們的身體早已被預裝了“接收器“。

“解毒劑呢？“程愈對著屏幕質問，仿佛陳教授能聽見一樣。

視頻中的陳教授繼續道：“我和祁偉曾秘密研發過抑制劑，配方藏在他實驗室的保險箱里，密碼是女兒生日倒序。“他看了看表，神情更加緊張，“如果我失蹤了，去找杜文峰，《晨報》調查記者。他知道怎么...“

視頻突然中斷，最后幾幀是陳教授驚恐地看向門外的畫面。

“杜文峰？“程愈皺眉，“我聽說過他，專挖黑幕的調查記者。“

祁顏已經調出其他文件：“這里有一份'新紀元'的內部通訊錄。周建國的名字出現在'特別顧問'一欄，年薪兩百萬。“她繼續翻閱，“還有這個——TS載體的大規模生產訂單，買方是...國防部某秘密部門？“

“上帝啊。“程愈倒吸一口冷氣，“他們要把這武器賣給軍方？“

一份日期較近的文件更令人毛骨悚然：這是一份“清理清單“，列出了所有可能知曉TS項目真相的人員。祁顏和程愈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標注著“優先級A“和“使用改良型載體-遠程激活可行“。

“所以那些謀殺...“祁顏的聲音發抖。

“不是普通的投毒，“程愈接上她的話，“而是激活早已植入的毒素載體。林小曼、馬國棟...他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體內有這種東西。“

祁顏突然站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我父親實驗室的保險箱...他去世后，實驗室被查封，所有物品應該都還在大學保管處。“她看了看手表，晚上九點四十，“現在去太危險了。“

“明天一早我去。“程愈堅定地說，“你留在這里。“

“不行！“祁顏的反應比她想象的更激烈，“那是我的父親，我的專業領域。況且解毒劑配方可能需要專業知識解讀。“

程愈走到她面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祁顏，聽我說。你已經中毒了，外面有一整個組織想殺我們，而周建國可能控制了半個警局。“他的聲音低沉而堅決，“我不能冒險讓你出去。“

祁顏抬頭看著他。臺燈的光線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眼睛卻亮得驚人。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固執的刑警不知何時已經從令她頭疼的同事變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那就一起去。“她最終說道，“但我們需要計劃，不能像之前那樣沖動。“

程愈似乎想反對，但最終點了點頭。他走向墻上的白板，開始繪制大學實驗室的平面圖和可能的進出路線。祁顏則搜索著父親實驗室的具體位置和安保措施。

正當兩人專注工作時，電腦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跳出一個紅色警告框：“檢測到遠程訪問嘗試“。

“有人追蹤到U盤了！“程愈立刻拔出網線，但為時已晚。幾秒鐘后，屋外的監控畫面顯示兩輛黑色SUV正快速接近。

“該死！“程愈抓起霰彈槍和車鑰匙，“后門，快！“

祁顏迅速將關鍵文件拷貝到手機，跟著程愈沖向后門。他們剛跑到屋后的樹林，前門就被撞開了。黑衣人的喊聲和腳步聲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車在五百米外。“程愈低聲說，一手持槍，一手緊握祁顏的手腕，“跟我走，別出聲。“

他們在泥濘的樹林中穿行，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掩蓋了部分動靜。祁顏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毒素似乎已經開始影響她的平衡感。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突然，一道手電光掃過他們前方的樹木。程愈立刻將祁顏推到一棵大樹后，自己則隱蔽在附近的灌木叢中。

“分頭找！他們跑不遠！“一個粗獷的男聲命令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祁顏屏住呼吸，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張蕓的來電。在寂靜的樹林中，那微弱的嗡嗡聲如同雷鳴。

“那邊！“腳步聲立刻轉向他們的方向。

程愈沒有猶豫。他跳出灌木叢，霰彈槍指向天空開了一槍。震耳欲聾的槍聲在樹林中回蕩。

“跑！祁顏，往東跑！“他大喊著，同時向另一個方向移動，吸引追兵。

祁顏想反對，但理智告訴她這是唯一的機會。她向東奔去，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身后的樹林里傳來更多的喊聲和又一聲槍響——這次不是霰彈槍的聲音。

她強迫自己繼續前進，終于看到了程愈說的那輛車——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鑰匙還在她手里，程愈剛才塞給她的。她拉開車門，突然猶豫了：不能丟下程愈。

決定只在瞬間。祁顏發動車子，調頭向槍聲方向駛去。泥濘的林間小路幾乎無法行車，但她顧不上那么多。車燈照出了前方的場景：程愈被三個黑衣人圍住，他的霰彈槍掉在地上，右臂的傷口再次流血。

祁顏猛按喇叭，同時打開遠光燈直射那些人眼睛。在對方分神的瞬間，她推開車門大喊：“程愈，上車！“

程愈反應極快，一個翻滾撿起槍，跳進副駕駛。祁顏立刻倒車，子彈打在車身后部，但沒能阻止他們逃離。

“你他媽不該回來！“程愈喘著粗氣說，但眼神里滿是復雜的情緒。

“閉嘴，包扎你的傷口。“祁顏緊握方向盤，車子在崎嶇的路面上顛簸，“我們去哪？大學實驗室現在肯定被監視了。“

程愈思考片刻：“杜文峰。先找那個記者。如果陳教授信任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祁顏點點頭，將車駛向主干道。城市的燈光在雨夜中模糊成一片斑斕的色彩。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手臂上的針眼周圍出現了細小的紅色紋路，像蜘蛛網一樣向四周擴散。

“祁顏？“程愈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祁顏！“

世界在她眼前旋轉，最后映入眼簾的是程愈驚恐的表情和他呼喚她名字的聲音。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當祁顏再次睜開眼睛時，她躺在一張陌生的沙發上，身上蓋著毛毯。一個戴眼鏡的瘦高男人正在和程愈低聲交談，兩人表情嚴肅。

“...已經發作了？“男人問。

程愈點頭：“昏迷前手臂出現血絲網狀紋路，符合箭木素中毒的初期癥狀。“

“我收集過類似案例。“男人推了推眼鏡，“三個記者，兩個舉報人，都是突然'心臟病發作'去世，但尸體上有這種特殊紋路...“

“杜記者？“祁顏虛弱地開口。

兩人立刻轉向她。程愈幾乎是沖到沙發邊，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你昏迷了四十分鐘。感覺怎么樣？“

“像被卡車碾過。“祁顏嘗試坐起來，程愈立刻扶著她，“這是哪里？“

“我家。“戴眼鏡的男人走上前，“杜文峰，《晨報》調查記者。陳教授是我的信息來源之一。“他遞給祁顏一杯水，“你們的情況他跟我提過。沒想到會這么糟。“

祁顏注意到這個簡陋的公寓墻上貼滿了各種新聞報道和關系圖，其中一塊專門關于“新紀元“集團，旁邊貼著周建國的照片。

“陳教授呢？“她直接問道。

杜文峰的表情黯淡下來：“昨天失蹤了。他最后發我的消息說'如果我不在了，交給祁偉的女兒'。“他走向書桌，取出一個信封，“這是他留給你的。“

信封里是一張老照片和一頁實驗筆記。照片上是年輕的陳教授和祁父在實驗室的合影，背后寫著“TS抑制劑初步成功，1999.12“。實驗筆記則記錄了一種化合物的分子式和制備步驟，標題是“TS載體抑制劑-原型3“。

“這是解毒劑配方？“程愈急切地問。

“不完整。“祁顏仔細研究著筆記，“只有基礎成分，缺少劑量和制備細節。完整的應該在父親實驗室的保險箱里。“

杜文峰插話：“問題是，大學現在肯定被監視了。而且...“他調出手機上的新聞，“警方剛剛發布了對程隊長的通緝令，罪名是涉嫌受賄和濫用職權。“

程愈冷笑一聲：“周局動作真快。“

“還有更糟的。“杜文峰打開電視，調到本地新聞頻道。畫面上市局局長正在召開記者會，宣布成立專案組調查近期連環殺人案，由周建國副局長親自負責。

“他們在控制敘事。“祁顏立刻明白了，“把所有謀殺案歸咎于一個虛構的連環殺手，然后...“

“然后讓真正的兇手負責調查。“程愈接上她的話，拳頭捏得咯咯響。

杜文峰看了看時間：“我有個內線在市局，剛發消息說周建國下令今晚突襲幾個地點，包括大學保管處和陳教授的住所。他們在找什么東西。“

祁顏和程愈交換了一個眼神。周建國知道解毒劑的存在，現在正搶在他們前面銷毀證據。

“我們必須今晚行動。“祁顏說，盡管她的手臂上的紅紋已經蔓延到了肘部，“趁他們還沒找到完整配方之前。“

程愈想反對，但知道別無選擇。他轉向杜文峰：“能搞到大學保管處的平面圖和值班表嗎？“

“十分鐘。“杜文峰坐到電腦前，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

祁顏嘗試站起來，雙腿卻一陣發軟。程愈立刻扶住她，手臂環著她的腰。近距離下，她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血腥和雨水的味道，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

“我們會拿到配方的。“他低聲說，聲音里有一種她從未聽過的柔軟，“我不會讓你有事。“

這一刻，所有的專業距離和理性防備都土崩瓦解。祁顏發現自己靠在他肩上，點了點頭。在這個充滿謊言和背叛的世界里，程愈成了她唯一確定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