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藍玉此時醉意全消，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但王平安卻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藍將軍，宮里耳目眾多，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咱們移步詳聊如何？”

王平安自然知道，宮內到處都是錦衣衛的眼線，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不出片刻，便能傳到朱元璋耳朵里面。

藍玉也看了看四周，意識到王平安說的有道理，便應道：“那王御醫，咱們移步到本將軍府上詳談！”

“好。”王平安謹慎的點了點頭。

………………

藍玉府邸。

藍玉坐在虎皮交椅上，銅甲未卸，指節敲擊著案幾，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他的目光如刀，盯著眼前的王平安，嗓音沙啞如磨刀石：

“王御醫，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藍玉身為打仗的大老粗，也習慣直來直往，不愿意拐彎抹角，所以直接問道。

王平安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雄英殿下……恐怕不是死于天花。“

此話一出，藍玉的手指驟然停住，空氣仿佛凝固。

“全天下人都知道長孫殿下是死于天花，王御醫這話可不敢無憑無據的胡說。”

藍玉的手暗暗攥緊，手掌中慢慢滲出汗水。

王平安卻莊重嚴肅繼續道：“我下面所說的每句話都有依據！”

“藍將軍，您看這記錄。“王平安突然將醫案推向案幾對面，燭火映得他眼底血絲分明，“洪武十五年五月，皇長孫殿下朱雄英歿于天花。可太醫院日志里，自始至終只有世子一人染病——“

王平安頓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皇后娘娘日夜照料，貼身宮女太監寸步不離，為何無一人染疾？“

“這……”

藍玉一時之間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

縱使藍玉不懂醫術，但王平安的話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了，是個傻子都能聽懂。

藍玉捏著酒盞的手驟然收緊，鎏金酒盞在檀木桌上刮出刺耳聲響。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他驟然陰沉的臉：“你是說......“

“天花發作時，高熱紅疹會布滿全身。“王平安掀開隨身帶來的布包，露出幾張泛黃的草圖，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孩童的輪廓，“

可我曾聽長孫殿下的乳母說，世子殿下臨終前，身上只有零星紅點，倒像是......“

“像是什么？”

藍玉急忙追問道。

王平安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說出，“像是毒發時的癥狀。“

“當然這是我現在的猜測。”

王平安補充了一句。

“毒發，是誰下的毒手？”藍玉的雙眼因為憤怒已經變得通紅。

“這就不知道了，下官當時還未任職宮中。”王平安無奈道。

“你在戲耍本將軍。”藍玉騰地站起，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看著王平安。

“我藍玉生平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酸腐文人，說話老是說一半！”

王平安看到藍玉已經按耐不住，自己知道火候已經升溫了，現在就再添一把火，讓復仇火焰燒的更旺一些。

“長孫殿下是誰下的黑手，現在不得而知，但我說完后面的事，藍將軍自然就知道了。”

王平安胸有成竹的說道。

“有話快說！”藍玉顯然已經沒有了耐心。

也只是因為王平安是太醫院的人，而且是陛下朱元璋賞識的人。

不然但凡換一個人，自己早就讓他嘗一嘗武將的厲害了。

王平安不急不慢道：“藍將軍，還記得太子妃常氏薨逝嗎？”

“記得，太子妃娘娘也是本將軍的外甥女，我看著她長大。”

“可是，她年紀輕輕就……”

藍玉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藍將軍還記得太子妃娘娘是因何而死的嗎？”

王平安仍舊不急不慢問道。

“難道不是難產嗎？”

“當時太醫院的御醫就是這樣說的。”

藍玉疑惑滿滿。

“太子妃娘娘正值年輕力壯的時期，難產的情況很是少見。”

“而且娘娘五年時間已經為太子殿下誕下四子，又不是頭胎，怎會出現難產？”

王平安為藍玉細細的分析道。

“你是說……”

藍玉聽王平安說完，臉色猛然一變，身子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還有世子允熥殿下意外落水。”

王平安沒有理會藍玉的震驚，繼續說道。

“允熥那孩子落水的兇手不是宮女玉蘭嗎？”藍玉對王平安的話產生了質疑。

“玉蘭一個宮女的話，又有幾句真幾句假。”

“而且據玉蘭所言，是允炆殿下弄傷了她弟弟，為什么她不推允炆殿下呢？”

王平安的話直接讓藍玉啞火了。

王平安一口氣說完這些，開始瞇著眼打量著藍玉的反應。

藍玉的瞳孔驟然收縮，額角那道舊疤隱隱泛紅。

藍玉起身，鐵甲衣擺掃翻了案上酒壺。

酒水潑在醫案上，暈開“天花“二字：“當年雄英殿下和太子妃去得蹊蹺，如今熥兒又遭毒手......“

“呂氏……“他緩緩吐出這兩個字，嗓音里裹著殺意。

“砰！“

他一拳砸在案幾上，木屑飛濺。

“賤婦！安敢如此！“

“定是呂氏那毒婦！她早有謀算，先是除去太子妃、嫡長子，又要害熥兒！“

“只是為了讓她的狗崽子登位！”

藍玉的呼吸變得粗重，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藍玉鐵甲錚鳴，眼中血絲密布，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猛虎。

他大步走向墻邊，“唰“地抽出佩刀，寒光映照著他猙獰的面容。

他猛地揮刀，劈斷案角，木塊“咔嚓“裂開。

“我必讓她生不如死！“

“我現在就去東宮，砍了她的腦袋！“

王平安急忙攔住他：“藍將軍！不可莽撞！呂氏背后必有倚仗，貿然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狗屁，呂氏身后就是有整個江南文官集團，本將軍也不怕！”

“本將軍手中的刀劍可不是吃素的！”

藍玉莽撞武將的性格展露無遺。

“藍將軍，必須要謀定而后動，積聚力量，再動手不遲。”

王平安勸道。

藍玉胸口劇烈起伏，死死盯著王平安，嗓音嘶啞：

“那你說，怎么辦？難道眼睜睜看著常家的血脈，一個個死絕嗎？！“

“這……”

“不要攔本將軍，這次本將軍一定給呂氏一個好看。”

說罷，藍玉翻身上馬，直接朝著東宮的方向飛馳而去。

王平安看著藍玉離去的背影，心情一片大好，心想：“呂氏這老六，總算是找到人來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