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18日，上午，京城電影學院。

陸言和蘇晚晴準時踏入李枕那間簡陋的工作室。器材堆疊，墻上貼滿了手繪的分鏡草圖。

李枕眼圈泛黑，顯然熬了夜，但眼神卻異常明亮，透著興奮。

“陸總，蘇小姐，劇本！”她將一疊畫滿草圖的分鏡頭腳本遞過來，語氣篤定，

“嚴格按照《知心愛人》歌詞意境來的，保證唯美動人。”

陸言接過，仔細翻閱。

劇本一共有20個畫面，聚焦于做飯、修洗衣機、撐傘、照顧病痛、無聲安慰……這些最平凡的生活細節，卻精準地串聯起歌詞脈絡，充滿了90年代的生活氣息和細膩情感。

李枕觀察著陸言的神情，忍不住解釋：“我設計的全是生活里的‘小’細節。我希望通過這些細微之處的相互扶持、理解包容，從而詮釋“知心愛人”的內涵。追求的是真實、克制，不煽情卻能直抵人心。”

陸言未置可否，仔細翻看著劇本。當他看到最后一個鏡頭：

畫面20：溫馨色調背景。字幕緩緩浮現：

獻給所有在平凡歲月中相知相守的——知心愛人。

(Logo)氣血源，用心守護家的溫暖與健康。

音樂在溫暖悠長的余韻中漸弱，結束。

他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合上劇本：“李導，劇本很好！尤其是結尾處理，點題自然，毫不突兀。這句‘用心守護家的溫暖與健康’，更是完美契合了我們產品的理念。我很滿意。”

李枕松了口氣，笑容舒展：“陸總滿意就好。那，談談具體執行？”

拍攝預算自然是核心。

李枕報了個學生價，包含了自己的導演費、器材租賃、場地費、演員片酬、后期剪輯等，總計要5萬元。

陸言眉頭微皺，95年5萬元元不是小數目，尤其對于一支MV。

他搖了搖頭，“太貴了！”

“真沒多要！”李枕急聲解釋，“最貴的是膠片！帶劇情的MV，一分鐘就得燒掉近萬塊的膠片錢。咱們這片子超四分鐘，光膠片就得小四萬打底！我真沒多要。”

“膠片實報實銷，”陸言不為所動，“其他費用，重新報。”

“那……八千？”李枕試探著問。

陸言深諳學生作業成本，直接砍刀落下：“四千。”

“陸總！”李枕聲音拔高，帶著被低估的慍怒，“這價連導演演員的辛苦錢都不夠！更別提租器材、找場地、雜七雜八的開銷！膠片實報也得先有預算啊！”

“器材不能找學校借？”

“暑假管得嚴！而且拍夜景必須租專業燈光！”

“演員片酬呢？學生也要一千？”

“找有靈氣、肯吃苦、還得符合年代感的，一千真不高！外面群演一天都幾十塊！我保證找到最合適的！”

幾番唇槍舌劍，雙方最終各退一步：導演費2000元，男女主演每人1000元，其他預算（含場地、燈光、雜費等，膠片實報）壓縮至2000元，總預算控制在6000元。

李枕一臉肉痛，但為了難得的實踐機會，還是咬牙點了頭。

“演員呢？你說保證滿意？”陸言追問。

“放心！”李枕神秘一笑，“女主演，您昨天見過，絕對合適！”

不一會兒，工作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昨天帶路的“水靈”。

她看到陸言和蘇晚晴，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陸記者？蘇記者？你們是來采訪我們拍MV的嗎？學姐昨天告訴你們啦？”

這姑娘還真是單純。

陸言和蘇晚晴對視一眼，有點尷尬。

李枕一臉懵：“琴琴，陸總就是投資人，你不知道？”

“陸總？”蔣琴琴的笑容瞬間凝固，驚疑地看向陸言，“你不是京城青年報的實習記者陸明遠嗎？”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陸言摸了摸鼻梁，硬著頭皮解釋：“蔣同學，這個……昨天情況特殊。為了盡快找到合適的導演，不得已用了點小策略，實在抱歉。

我是元動力公司的陸言，這位是蘇晚晴小姐。我們不是記者，是來找導演拍MV的。”

蔣琴琴漂亮的眼睛瞪圓，臉頰漲得通紅，指著陸言：“你……騙子！虧我那么好心給你們帶路！什么實習證、電話號碼，全是假的！”

她氣得一跺腳，轉身就要出門。

“琴琴！等等！”李枕趕緊拽住她，“別生氣！這MV的女主角，學姐覺得非你莫屬！氣質、形象，還有骨子里那股溫婉又堅韌的勁兒，跟角色太貼了！還有一千塊片酬呢！”

蔣琴琴腳步頓住，但仍然余怒未消。

陸言見狀，誘惑道：“琴琴，我保證這支MV一定會火，到時候你就是大明星了！”

“不許叫我琴琴！”蔣琴琴氣呼呼地糾正，“叫全名！”

“好的，小蔣。”陸言從善如流。

“你……！”蔣琴琴更氣了。

陸言趕緊賠笑：“蔣同學，昨天確實是我們不對。李導慧眼識珠，覺得你特別適合這個角色。片酬好說，主要是希望能一起完成這個好作品。你看劇本了嗎？真的很棒。”

他示意蘇晚晴把劇本遞給蔣琴琴。

蔣琴琴接過劇本，狐疑地翻看起來。

漸漸地，她被劇本里描繪的溫情畫面和細膩情感吸引了，臉上的怒氣也消了大半。

陸言接著又把歌曲放了一遍，她頓時怒氣全消：“……那，那好吧。”

陸言松了口氣。

其實他帶蘇晚晴來，本意是想讓她出演女主，既能節約成本又可以作長期代言。

但李枕認為拍攝MV需要鏡頭感，要懂得表演節奏，能夠快速理解和執行導演指令。

李枕作為導演，需要演員能精準達到她的要求（如經典的對視戲、生病時的虛弱感、風雨中的堅定感）。

專業演員經過訓練，更能滿足這些技術性要求，保證畫面的唯美和情感傳遞的準確性。

最終，陸言被說服。

接著，李枕叫來了男主演。

進來的男生中等身材，長相……嗯，非常樸實，甚至可以說有些過于普通了，扔到人堆里絕對找不出的那種。

他叫張偉，表演系的，李枕評價他“演戲踏實，能吃苦，氣質貼合劇本里平凡可靠的丈夫形象”。

陸言看著張偉，心里咯噔一下。

這也太普通了，陸言腦海中浮現康美之戀的唯美畫面，再一對比，頓時失望至極。

他立刻將李枕拉到門外，開門見山，語氣不容置疑：“不行！我拍的是音樂MV，要的是畫面吸睛，俊男靚女！這位……太普通了！”

李枕壓低聲音，據理力爭：“陸總！張偉長相是普通，但他演戲走心，眼神有戲！咱們講的是平凡夫妻的真情，要的就是這份不浮夸的‘真’！

俊男美女那是偶像劇，跟歌里這份沉淀的‘知心’意境根本不搭！您要的是打動人心，不是膚淺的花瓶！”

“我不是拍藝術電影！”陸言這次真的惱了，“MV時間短，觀眾沒工夫深究演技！眼緣最重要，畫面唯美才是關鍵！這點沒得商量！”

李枕看著陸言斬釘截鐵的態度，頓感頭大如斗。

心底哀嚎：怎么所有的投資人都以貌取人！

可是，李枕翻遍記憶，也想不到這時的北影有哪個帥哥比較出眾？

“陸總，真沒有合適的帥哥啊？”李枕無奈的說道。

陸言也皺著眉，飛速檢索自己的記憶。96級之前的北影男星……確實一片模糊，沒有符合他要求的鮮明面孔。

好像，記憶中的那些帥氣男明星都是在96年以后入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