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焰吞沒曹父虛影的剎那，呂蓮君抓住上官月的手腕。少女掌心裂開細縫，獬豸血淚凝成的冰晶正滲入她的經脈。“慕容晟！“她將燃到盡頭的犀角香按在上官月眉心，“滾回你的陰曹地府！“

地宮穹頂轟然塌落。曹姝咳著血沫抓住飄散的青銅燈，燈罩上她八歲時的倒影突然開口：“阿爹在鏡花樓等你...“無數根金絲從燈座竄出，纏住三人腰肢拖進時空裂隙。腥風卷著灰燼灌進口鼻時，曹姝聽見父親的聲音混在風里：“姝兒，你娘在喊冷...“

強光刺破黑暗。呂蓮君銀針釘住的時空裂隙外，竟浮著座倒懸的琉璃樓閣。飛檐下掛滿青銅人面鈴，每張臉都在重復曹姝記憶里的場景——八歲的雪蓮羹，十二歲的窺視，半月前的鎏金項圈。上官月突然抽搐著指向琉璃樓最高層：“看！燈影里有兩個人！“

曹姝的軟劍當啷落地。在那些流動的燈影里，她看見父親正溫柔地替母親篦頭。但當銅鏡轉過角度，鏡中映出的“母親“后頸赫然生著梅花烙印——正是水晶棺里腐爛的鏡花樓主。

“原來我娘早就...“她攥碎掌心的青銅燈屑，碎屑卻化作金翅蠱蟲鉆入傷口。整座琉璃樓突然翻轉，三人跌進間燃著百盞長明燈的密室。燈油腥甜似曾相識，呂蓮君沾了些許在指尖捻開，突然冷笑：“是用產婦胞衣煉的尸油。“

上官月懷中的骨哨突然發燙。當她把骨哨貼近燈焰時，火焰里浮出慕容晟的臉：“表妹別來無恙？你娘親在鏡花樓地窖等了你十六年...“話音未落，呂蓮君的藥簍竄出碧眼蟾蜍，長舌卷走骨哨吞入腹中。

密室墻壁滲出靛藍色液體。曹姝的梅花胎記開始灼燒，她踉蹌著撞向燈架，碰翻了盞雕著并蒂蓮的琉璃燈。燈油潑灑處，地磚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嬰孩手印——每個掌紋都是半朵蓮花。

“是換命陣。“呂蓮君用銀針挑起燈油，油滴在半空凝成星圖，“有人用四十九個嬰靈的精血，把鏡花樓主的殘魂養在曹夫人腹中。“她突然扯開曹姝的衣襟，血肉蓮花根部的銀絲正連接著密室頂端的琉璃棺。

上官月突然發出男人的狂笑。她的左眼變成琥珀色，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曹姝心口：“樓主該醒了！“呂蓮君的藥簍在此刻炸開，花辭樹的焦黃藥方裹著香灰糊住上官月的口鼻。煙霧中浮現幾行血字：

甲子年七月初七，曹明德取活嬰心血三升，飼于西廂房

癸酉年霜降，換魂陣成，夫人腹中死胎復動

丁丑年驚蟄，姝兒心竅開，可種本命蠱

曹姝嘶吼著扯斷血肉蓮花。金絲崩裂時，整間密室的長明燈同時爆燃，火焰里走出個戴金絲面紗的女人。她的銀線蓮花裙擺掃過滿地嬰靈手印，每個沾染她氣息的手印都開出血色曼陀羅。

“花辭樹...“女人掀開面紗，露出與呂蓮君七分相似的面容，“你以為在香爐刻滿名字，就能鎮住我的噬心蠱？“她指尖輕彈，琉璃棺應聲而碎，棺中滾出個襁褓——正是渾身生滿梅花烙印的曹姝嬰兒尸身。

呂蓮君突然將銀針刺入自己百會穴。她發間墜落的玉簪泛起幽光，簪頭并蒂蓮綻放處，花辭樹的虛影持著短笛踏焰而來。當《安魂曲》撞上《破陣樂》的瞬間，曹姝看見自己嬰兒尸身的臍帶，正連接著鏡花樓主的鎏金香爐。

“姝兒選吧。“鏡花樓主捧起香爐，爐口冒出曹父扭曲的臉，“是讓你娘親永世為燈芯，還是親手斬斷這孽緣？“她背后的琉璃墻突然透明，映出曹府祠堂景象——曹母的牌位在供桌上裂成兩半，溢出汩汩黑血。

上官月在此刻徹底妖化。她的四肢反折成蜘蛛形態，獬豸官印碎片嵌進關節，每次爬行都帶起青銅編鐘的轟鳴。呂蓮君咳著腦髓狀的血塊笑道：“慕容公子可知，你當年毒殺的鏡花樓主...其實是你的生母？“

整座琉璃樓開始坍縮。曹姝抓起燃著魂火的燈盞，狠狠按進自己心口：“爹爹，雪蓮羹的滋味...該還給你了！“血肉蓮花在魂火中爆開成千萬只金翅蠱，它們啃食著時空裂隙，將鏡花樓主的尖叫拖進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