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潑翻的朱砂滲進亂石堆,呂蓮君蹲在歪斜的墓碑前,指尖捻著團暗紅色苔蘚。三具新棺橫在荊棘叢中,棺蓋縫隙里爬出熒藍的菌絲,在暮色中泛著妖異的光。
“慕容氏玄鐵衛。“她用銀簪挑開尸體衣襟,露出鎖骨處的鷹隼刺青,“追個五品官的女兒竟動用死士,上官姑娘...“話音未落,身后傳來枯枝斷裂聲。
曹姝背著昏迷的上官月踉蹌而來,月白錦袍染著斑駁血漬。她右手指甲已盡數發黑,唇角卻掛著笑:“呂姑娘這輕功,怕是連江南燕子塢的踏雪無痕都比不過。“
“閉嘴。“呂蓮君甩出三根金針封住她心脈,突然蹙眉盯著她腰間玉佩——蟠螭紋中央嵌著粒血珀,正是曹家嫡系的信物。遠處傳來夜梟啼叫,驚起腐草間磷火點點。
上官月在此時幽幽轉醒。她摸索著妝奩機關,鎏金牡丹花心彈出枚玉印:“他們要找的是這個。“月光照亮印紐上的獬豸圖騰,刑部主事官印赫然在目,“七日前,我撞見未婚夫慕容晟與西戎商隊密談...“
凄厲的哨箭聲劃破夜空。呂蓮君突然將藥簍倒扣在地,數十只螢火蟲振翅而起,尾光在空中拼出詭譎的星圖:“跟著藍光走!“她扯下曹姝的玉佩扔進棺木,腐尸立即騰起青煙。
三人跌進坍塌的墓道時,地面傳來戰馬嘶鳴。曹姝劍柄敲擊墓磚,回聲竟似編鐘律呂:“這是前朝樂師的九音冢!“她突然踉蹌著撞向東南角的鎮墓獸,石門轟然洞開,露出滿室青銅編鐘。
上官月突然輕呼:“呂姐姐留步!“她指著石壁上的壁畫——盛裝女子正在調香,裙擺處繡著金絲蓮花,與呂蓮君銀針上的紋飾別無二致。畫底題著句殘詩:...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是李后主的詞。“曹姝以劍為杖撐起身子,“二十年前,鏡花樓主花辭樹正是用這句詩作暗號...“她突然噤聲,因為呂蓮君正用銀針挑破自己指尖,將血珠滴進壁畫女子的唇間。
整面墻突然翻轉,暗格里滾出個鎏金香爐。呂蓮君凝視爐身纏繞的并蒂蓮,突然冷笑:“原來母親到死都帶著這個。“她指尖輕叩爐蓋,香灰中露出半張焦黃的藥方,字跡被血跡暈染得模糊不清。
地道深處傳來水流聲。上官月突然扯下發間珠花,夜明珠照亮石壁上的刻痕——無數個“慕容“姓氏的圖騰,每個都被人用利器劃破面門。曹姝的軟劍突然震顫起來,劍身映出雙猩紅的眼睛。
“小心!“呂蓮君揚手灑出藥粉,黑影在煙霧中發出非人的嚎叫。那是個渾身長滿肉瘤的怪人,指縫間滴落熒綠黏液,所經之處青磚滋滋作響。上官月突然舉起妝奩,鏡面反射的月光正照在它眉心。
怪物發出嬰兒般的嗚咽,轉身撲進暗河。水花濺起的剎那,曹姝瞥見它后頸的梅花形烙印——與她腰間玉佩的紋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