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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抓人

“那你還記得他的模樣嗎?”

趙塵心里猜測,十有八九是那人下的藥。只是魏老頭平日里老實厚道,從不和人拌嘴結怨。

究竟是誰和老魏有怨仇,沒有一絲良心,竟然連孩子都不放過,在湯藥里下砒霜。

而且,此人隨身攜帶砒霜,又碰巧遇到送藥的唐大虎。

究竟是意外,還是有預謀!

“早上買包子的人很多,草民不記得,草民記不起他的模樣。”

包十三仔細回憶,可一點都記不清那人的模樣。

“對了!”

“大人,草民想起來,他身上好像……好像有一股火藥味。”

“沒錯!就有一股火藥味”

包十三確認無疑,自己沒有記錯,他當時還調侃,不洗干凈就出來買東西,也不怕惹人煩。

“火藥味!”

老魏心下一驚,臉色瞬間煞白,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我……我知道是誰了!”

“是誰?”

趙塵雙手扶案,倏地站起來。

“大人,我有幾句話,想對大人說,還請大人屏退左右。”

魏老頭長舒一口氣,其實這些話本在昨天就該說,可最終也沒有開口。

沒想到,竟然害死女兒。

“你們先退下!”

趙塵攙扶著魏老頭進了后堂,將他扶在椅子上,劉必成跟著一起進來。

“大人,我知道是誰,還請您不要繼續追究此事了。”

語出驚人,魏老頭一句話說得趙塵有些發愣。

“為……為什么不追究?”

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更何況還是一個孩子。

趙塵一時間有些憤怒,就算老實厚道,可這是殺子之仇,怎么能不追究。

他真懷疑老魏氣昏了頭,開始胡言亂語。

“大人,我說的是真心話。”

魏老頭一臉平靜,此事他的確有難言之隱,不能說,決不能說。

任憑趙塵如何勸說,魏老頭始終一言不發,偶爾說話,也是念叨那句話。

“請大人不要繼續追究。”

無可奈何,趙塵讓劉必成派幾個得力的人,日夜護衛魏家。

“大人!”

魏老頭本想拒絕,卻被趙塵攔住。無論如何,決不能再出現任何意外。

送走魏老頭后,趙塵讓劉必成暗中調查此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孩子白死。

中午,親自帶著李縣丞、湯師爺一起到魏家吊唁。

當天晚上,劉必成就傳來消息,下藥的人犯已經抓住了,正是制作坊,制作火藥彈的童泰。

他早上在藥湯里下過砒霜,回去后便后悔不已。

本想趕到魏家,半道聽說人已經沒了,嚇得立刻跑回制作坊。

下午請了假,獨自待在屋子里,等著縣衙的衙役來抓。

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

直到聽說魏老頭不想追究此事,勸縣衙不要繼續調查。

他心里徹底崩潰,于是來到縣衙自首,正巧遇到回來的劉必成。

“說,那孩子跟你何怨何仇,你竟忍心在湯藥里下砒霜,毒死謀害無辜孩童。”

趙塵恨不得立即掐死他,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

“趙大人,草民確實是罪該萬死,可草民也有難處,制作坊日夜加工,卻三個月沒有發工錢。

草民一家老小八口,就指著這點銀子活下去。每次草民去找魏老頭去要工錢,他都說下次補發,下次補發。

可是三個月過去,別說一兩銀子,就連一個銅板都沒見著。弟兄們心里感激,你不惜得罪士紳大戶,給俺們分田分地。

俺們為什么逃荒,不就是遇見災荒,一家老小填不飽肚子。現在不僅填不飽肚子,還要整天整夜趕工。

大家干得都是力氣活,吃不飽飯,身上哪有多余的力氣。前幾天二愣子老娘活活餓死在家里。”

說著說著,童泰不爭氣地流下眼淚。

“俺本不想找魏老頭的麻煩,俺們知道他也有苦衷,今天早上,俺打算偷偷溜進縣衙廚房,把砒霜倒進飯菜里。

買包子的時候,正巧遇見送藥的伙計,一問才知是魏老頭的女兒生病了。一時鬼迷心竅,趁人不注意,才將砒霜倒進湯藥。”

童泰說完,自知難逃一死,只是跪在地上,等待發落。

“三個月沒發工錢!”

趙塵怎么都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制作坊整整三個月,沒有發一分工錢。

期間,他去過十幾次制作坊,沒發現一絲異樣。

縣衙里的財政一直由李寧把著,平日里進賬出賬是他在做,包括制作坊、冶煉坊、采礦坊,所有工人的工錢,都通過他來核對并發放。

“去把李寧喊來!”

“帶人去!”

趙塵讓劉必成帶上幾十人,將李寧從河堤上押來問話。

沒多大會兒,魏老頭急匆匆走進來,見到地上跪著的童泰,緊繃的神經,立時松下來。

“果然是你,童泰!”

“魏老頭,俺對不起你,俺對不起你!”

童泰跪在地上,咚咚磕頭,向魏老頭認錯。

可是人已經沒了,現在認錯還有什么用,也無法挽回孩子的生命。

魏老頭抬起手舉在空中,始終不忍心落下來,最后還是輕輕在童泰頭上拍打三下。

“大人,人死不能復生,還是饒過童泰吧!”

魏老頭轉身跪下,替童泰求起情。

事出有因,不完全怪童泰。

“老魏,他剛才說制作坊三個月沒發工錢,是真的嗎?”

魏老頭沒有說話,只是一味地點頭。

“為何不告訴我?”

趙塵心里僅剩的一點希望,徹底死去,無力地閉上雙眼。

“李寧,你個王八蛋!”

“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大人,我……我……!”

魏老頭支支吾吾兩聲,便不再說話。

趙塵這才想起,昨天找來老魏頭,他似乎有話想說,最后卻沒有說。

原以為是制作復合弓有困難,現在想想,應該是工錢的事。

趙塵又讓人喊來賬房管事的兩名差辦,詢問他們是否知曉制作坊工錢的事。

兩人都表示不清楚,他們只負責進賬,至于出賬,李縣丞和張師爺從不讓他二人插手。

“銀庫還剩多少銀子?”

二人的話,引起趙塵的懷疑和警覺。

“不清楚!”

兩人再次搖頭,“進出銀庫都是李縣丞親自帶人,不許我們靠近。”

“放屁!”

“我不是有規定,取銀的時候,你們二人必須在場嗎?”

趙塵氣得眼冒金星,恐怕李寧早就有所預謀。

又聯想到昨天,他說要將一家老小全部帶到河堤上,心里頓時有股不好的感覺。

“立刻帶衙役去李寧家,控制住他的家人,不準走脫一人。”

“回大人,昨天夜里李縣丞一家都搬到河堤上了,還是小的們去幫忙一起搬的。”

“昨天夜里就搬走了?”

趙塵更覺詫異,城門日落時關閉,沒有他的親筆指令,任何人都出不去進不來。

李寧有這么大能耐,帶著家人半夜出城。

想到這,突然記得他的兒子在軍營,就在第二大營。

“大人,大人!”

劉必成急匆匆跑進來,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河堤上……河堤上沒有人,李寧、湯師爺和張捕頭,他們三個不見了蹤影。屬下找遍整條河堤,都沒有見到人的身影。”

“什么!”

趙塵拍案而起,他們三個真的跑了。

上當了!

上當了!

昨天他還夸贊李寧怎么突然有覺悟,原來在為偷偷溜走做打算。

受騙的滋味真不好受!

“立刻封鎖城門,只允許進,不允許出。”

趙塵吩咐下去,親自帶著衙役,前往三人府宅搜查。

毫無意外,三人的府宅空空如也,問了街坊鄰居,和公差的話一模一樣,昨天大半夜偷偷走了。

“他兒子在你營下吧?”

“在!”

劉必成隨即興奮不已,只要抓住他兒子,就不信這家伙不回來。

“你親自去看看,他有沒有逃走。”

趙塵無力地躺在椅子上。

“大人……這兩個……這兩個人怎么處理。”

“將他先關進大牢,記住了,替我好好照顧他。”

最終,在魏老頭的再三請求下,趙塵沒有問罪童泰,而是把他關進大牢。

隨后,趙塵來到銀庫,兩名公差依次打開門鎖。

一腳踹過去,并不結實的木門倒在地上。

原本擺滿金銀珠寶的銀庫,如今里面空空如也,除了擺放銀錠珠寶的架子,什么都沒有。

這三人,卷錢跑路!

昨天輪到李寧的兒子值班,他想要放人走,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果不其然,劉必成找來幾個和李寧兒子一同值班的崗哨。

從他們口中得知,下半夜的時候,李寧的確有下令打開城門的消息。

好幾十輛馬車,浩浩蕩蕩出城向東而去。

是夜,大雨如期而至,如盆潑瓢撒。

在河堤上巡查的兵士,有幾人敲響縣衙的大門,劉必成渾身濕透,焦急地說道:

“聽巡視的兵士說,北邊有段河堤,好像出現了水涌。”

趙塵最不愿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火急火燎穿好衣服,顧不上穿雨衣,騎著馬往河堤上去。

“沙袋準備好了沒?”

“準備好了!還在往河堤上運著石頭,要不要通知百姓,提前做好撤離的準備。”

劉必成有些擔心,萬一洪水過境,那時候再撤退就來不及了。

趙塵也在糾結,如果此事告訴百姓,勢必會引起恐慌。

可要是不告訴百姓,就像劉必成說的,萬一河堤決堤,根本來不及撤離。

“這樣你親自帶人,挨家挨戶告知,將所有人集中在城東,隨時做好撤離上山的準備。”

這事交給別人不放心,還是讓劉必成親自去辦。

“我這就去!”

劉必成調轉馬頭,重回縣城。

趙塵很快來到河堤水涌處,岸上十幾個人拉著繩子,應該有人下水探查。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洶涌的河水里冒出一個人頭,岸上的人趕緊使勁拉繩子,將人拉上了岸。

“大人,找到水涌之處了,就在下面。”

“好,馬上往下面扔沙袋,一定要堵住。”

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

又有幾人來報,同樣發現幾處水涌。

瑪德!

這群混賬東西!

趙塵讓人馬上回縣城,看守住張家,不能放走一人,等雨季過后,再找張家算賬。

隨后,讓人把沙袋和石頭運到水涌處,按照剛才的辦法來堵。

雨勢越來越大,河水越漲越高,水流越來越急。

“怎么辦?”

“大人,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等不到早上,河水就會漫過河堤。”

有人前來通報,建議必須在下游泄洪,否則挨不到早上,河堤絕對會潰堤。

可現在到盧氏通知張仁,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兩地相距一百五十里,又是大雨之夜,最快也要五六個時辰。

事不宜遲,不管來得及來不及,總要去試一試。

趙塵找了個馬術比較好的漢子,讓他帶著親筆書,到盧氏。

讓張仁必須趕在天亮前,尋找一處適合泄洪的河段。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趙塵也在焦急等待中,無比煎熬。

河水漫過河堤,再不泄洪,恐怕就來不及了。

趙塵讓人做好兩手準備,實在不行,就在河對面打開一個口子。

“大人,那里的河堤堅固,想要炸開,恐怕有些費力。”

聽到這兒,趙塵更加來氣,這些混蛋,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里。

北岸的河堤和南岸比起來,天差地別。

“回縣城找老魏,多拿些炸藥,不管怎么說,決不能淹了北岸。”

如果北岸決堤,不光是新開墾的良田,整個縣城都會被淹,幾萬百姓將無家可歸。

天已經微微露白,雨勢雖然逐漸減小,河水卻越漲越高。

一夜沒睡,衣服全濕,大風一吹,凍得渾身發抖。

縣城派人送來米粥饅頭,趙塵先讓他們把飯菜分給士兵吃,自己只喝了一碗米粥。

“河水落了,河水落了!”

有人突然大喊。

趙塵急忙跑到河岸邊,果不其然,河水果真落了。

懸著的心瞬間落地,緊繃的神經也松下來。

或許是張仁收到來信,已經在下游泄洪。

真懸!

隨后,趙塵囑咐巡視的兵士不要疏忽,加緊巡邏。一旦河水有變化,立刻到縣衙通知。

回到縣城后,緊張恐懼一夜的百姓,歡呼雀躍,一一散去,回到家里歇息。

趙塵見到了張老太爺,時隔幾個月,還是頭次見到他。

張老太爺似乎更加老邁,走路都需要攙扶,耳聾眼花,記憶也衰退,連趙塵都不認識了。

安排好一切后,趙塵和劉必成來到了制作坊。

眾人依舊在埋頭苦干,仿佛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毫不相干。

魏老頭匆忙走來,對趙塵的到來,并不感到意外。

“老魏,讓大家停下手里的活,我有話要對大家說。”

“嗯嗯!”

魏老頭點點頭,眾人的目光順著聲音聚集過來。

“這幾個月你們的確辛苦了,請受我一拜。”

趙塵彎腰深深鞠了個躬。

“不敢,大人,我們何德何能,如何受得了!”

魏老頭眼眶帶淚,如果沒有趙塵的照顧,他們這些人一家早餓死,根本活不到現在。

這也是為何三個月沒發工錢,大家仍舊埋頭做工,毫無抱怨。

“大家放心,拖欠的三個月工錢,我今天保證,十天之內補齊,連本帶息盡數發放。”

趙塵拍著胸脯,對天發誓。

從制作坊出來后,又一路去了冶鐵坊和鐵礦,他們都一樣,三個月沒有發工錢。

得到趙塵的保證后,大家干勁十足,腳下都要踩冒煙。

“大哥,銀庫里沒有銀子,至少幾萬兩缺口,再加上第一、二大營四萬人的軍餉,不是個小數目。”

趙塵自嘲一聲,打趣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我到張家拜訪張老太爺,找他再借點。”

回縣衙的路上,趙塵順路拐到李寧家,走進四進院落,里面空空蕩蕩,連桌椅、鍋碗瓢盆,都搬得一干二凈。

“有沒有打探到這兩個人的消息。”

劉必成搖搖頭,他讓人順著大路往東走,都沒有發現李寧的蹤跡。

洛陽的探子,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

“我覺得他們肯定跑到洛陽,只要咱們不打草驚蛇,耐心尋找,一定會找到他們三個的蹤跡。”

劉必成根據自己的判斷,分析道:

“幾十輛馬車,走在路上目標太大。或許他們會到洛陽,找一家錢莊,將銀子全部換成銀票。”

“不錯,有道理。”

趙塵點點頭,“馬上通知洛陽的暗哨,讓他們密切監視各大錢莊,一旦發現李寧的蹤跡,必須時刻跟蹤,隨時傳遞消息。”

劉必成撓撓頭,嘿嘿一笑。

“大哥放心,昨天在河堤上沒見著李寧,我就派人到洛陽,按照剛才的意思,將話帶給暗哨了。”

“那就好!”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

“這幾天,你閑了大營多去轉轉,訓練決不能馬馬虎虎,否則上了戰場,只有丟命的份。”

走到一處酒館,突然聞見一股濃郁的酒香,沁人心脾。

“大哥,我去打一壺,他們家的清酒,那可是一絕。”

劉必成在這兒吃過幾次飯,最喜歡他們家的酒,入嘴甘甜,回味無窮。

“今天無事,咱們一醉方休。”

趙塵從兜里掏出一兩碎銀,遞給劉必成,讓他多打一些酒。

“大哥,你這就見外了,銀子你還是收好,下次有機會再請我不遲。”

劉必成推走趙塵的手,轉頭走進酒館,沒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兩壺美酒。

從沒喝過這里的酒,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趙塵又在一家酒館,買了兩個炒菜,裝在竹籃里。

“大哥,你酒量如何?”

“不高,不高,沾酒就醉。”

“哈哈哈!和我一樣,我也是沾酒就醉,沒那享福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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