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9月28日下午2時10分。

地點：湖濱小學。

仲安華與派出所所長莫勇輝以及幾位民警一同前往湖塘小學。恰逢第一節課下課，同學們紛紛涌出教室，校園內到處都是嬉戲打鬧的孩子。莫勇輝從同學們身邊經過，徑直走向校長室。

一行人在校長室門前停下，莫勇輝輕敲了幾下門。隨即，室內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人聲音：“是誰？請進。”

室內，一位戴著眼鏡、氣質文雅的中年男子，目光專注地盯著大門。看見莫勇輝走了進來，他迅速迎上前去，熱情地詢問道：“莫所長，您平日事務繁忙，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們學校來？肯定有什么事情？”

莫勇輝回應道：“劉校長，今天我陪同刑警隊的同志前來貴校調查有關情況，添麻煩了。”

莫勇輝轉身，指向身旁的仲安華介紹道：“這位是刑警隊的仲安華指導員。”

接著，他又對仲安華說：“這位是劉樹勤校長。”

劉樹勤一邊與仲安華握手，一邊表示：“有什么需要，盡管說，我們一定會全力配合。”

仲安華說道：“感謝劉校長！我們到這里來的主要目的是調查湖塘村殺人案件的線索。案發當晚，貴校有11名學生在現場附近捉螞蟥，其中7名學生的活動情況已基本明確，尚有4名學生的活動情況尚待查明。

他們分別是姜小虎、姜巧敏、杜湖啟、趙思軍。調查中發現，許多現場信息都是這四人說的。我們必須弄清這些信息的真相，以確保案件能夠順利解決。

這4人是本次調查的重點，我們將圍繞他們的相關人和事展開深入調查。考慮到他們都是未成年人，談話時請學校安排老師一同參與，以確保調查工作的合法性。”

劉樹勤問道：“那4名學生是哪個班級的？我現在就安排人去通知他們的班主任。”

仲安華回答：“這4個人都是四一班的學生。”

劉樹勤轉向站在莫勇輝身旁的學校保衛科長王思明，吩咐道：“王科長，麻煩你去通知四一班班主任曹素琴，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請她立即到我辦公室來。”王思明應聲后，立即動身離去。

仲安華再次向劉樹勤探詢：“劉校長，我剛剛進入校園時，注意到周邊有不少小商鋪，甚至還有一家錄像廳。學生們是否會去這些地方？這些場所的存在是否會干擾到他們的學習？”

劉樹勤憤慨地說：“那些場所對學生的學習干擾極大。學校明確規定：學生在校期間，未經班主任同意，不得擅自離校，禁止在校門口購買零食，更不允許去錄像廳看錄像。

那家錄像廳是當地人經營的，背景復雜。看場子的人多為當地不良青年，學校沒有辦法對其進行管理。我們多次向上級反映，雖然經過多次整頓，但是仍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錄像廳播放的武打片，學生一看就上癮，管都管不住。有的學生在學校的時候不敢去，放學后就直接鉆進錄像廳，一看就是幾個小時。

有的家長因孩子放學后遲遲不回家，就到學校來尋找，最后都是從錄像廳強行帶回去的。他們經營錄像廳，我們也管不到，只能督促班主任加強管理，對違反規定的學生進行嚴肅處理。

這方面的情況，班主任更清楚，他們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我們希望你們調查后能向有關部門反映，徹底取締這些錄像廳，它們就是禍害學生的地方。”

仲安華說：“這個情況我們會與有關部門聯系，對這些錄像廳作出嚴肅的處理。”

這時，一位中年女教師急匆匆地從辦公室外闖了進來，她大聲地對劉樹勤校長說道：“劉校長，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我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劉樹勤校長用手指向仲安華，面帶微笑地對女教師說：“趙老師，這位是刑警隊的仲指導員，他負責調查孫姬蘭被害的案件，需要到你們班級里找一些同學了解情況，請你協助他們與學生進行談話，做好配合工作。”

女教師主動伸出手，與仲安華熱情地握了握手，并大咧咧地說：“仲指導員，你有什么任務盡管吩咐，跑腿喊人這些小事我還是能做的。”

仲安華一眼就看出趙老師是一個性格開朗、直率、熱情且健談的人。

劉樹勤校長緊接著說：“仲指導員，你們就在我的辦公室里談話吧，我到其他地方去辦公。”說完，他向大家打了個招呼，便走了出去。

仲安華轉向趙老師，禮貌地問道：“趙老師，請您簡單介紹一下自己的基本情況？”

趙老師回答說：“我叫趙慧瓊，畢業于淮陰師范學校，畢業后直接被分配到這里工作。以我的學歷，我還是有機會留在縣城工作，我是主動申請來到這里的，這樣一干就是8年。

縣教育局已經計劃讓我調到縣城工作，但由于學校教師緊缺，我暫時還不能離開。我們作為班主任的老師，是跟班走的，從一年級開始一直跟到小學畢業。幾年下來，我和同學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真的要離開他們，心里還是有些舍不得。”

仲安華感覺到趙慧瓊的話題已經偏離了主題，連忙打斷說：“趙老師，根據你介紹的情況來看，你應該對你們班級里的學生的學習、生活以及品行等情況都非常了解。孫姬蘭同學在你的班級里吧？”

趙慧瓊肯定地回答：“是的。”

仲安華繼續說：“孫姬蘭在9月13日夜間在自家的小棚子里出事，這個情況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了解一下孫姬蘭在這里的情況，以及她接觸人員的情況。”

趙慧瓊說：“孫姬蘭性格非常內向，平時不太愛說話，和其他人接觸也不多。因為她的妹妹也在這，所以只要一有空，她們兩姐妹就會聚在一起玩耍。她們大多時候一起進出。和別人沒有發生過什么矛盾，也不太可能出現其他情況。”

仲安華詢問：“你說的其他情況指的是什么？”

趙慧瓊解釋說：“我所說的其他情況是指男女同學之間的接觸。現在的孩子都早熟，在我們學校高年級已經出現了學生之間談戀愛的現象。其實這些學生并不真正懂得什么是談戀愛，只是男女同學之間玩耍得比較多而已。

不像我們那個年代，我上學的時候是特殊年代的后期，思想封閉又保守，對男女之間的事情更是避諱。我到大學畢業也沒有談過男朋友，我丈夫還是工作后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的，不然的話，我就要去做尼姑了。”

說到這里，趙慧瓊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她又嚴肅地說：“剛才我開了個玩笑。在我們班里，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出現學生之間談戀愛的事情。

但是我也注意到，出現了一些不正常的現象，就是有些男同學會時不時地說出一些與他們年齡不符的臟話。甚至有個別男同學在背后對女同學評頭論足，這些情況都是在這個學期才出現的。

一旦發現這種情況，我會通過批評、罰站、通知家長等措施及時地予以制止，在我的班級里絕對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

仲安華繼續詢問：“孫姬蘭同學在出事之前，有沒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現？”

趙慧瓊回答說：“這個情況我沒有注意到。我們班級里有幾個男生經常喜歡和女同學一起打鬧。孫姬蘭同學性格內向，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不太合群，她從來都不和任何男同學有過多的交往。

孫姬蘭個子不高，皮膚略黑，在同學中她顯得并不起眼。一般不會有人特別注意她，也不會有人對她打什么壞主意的。”

仲安華提出了一個要求說：“趙老師，能否請你詳細地向我們介紹一下班級里那些表現不好的學生的具體情況？”

趙慧瓊回應道：“實際上，在我們班級中，表現不盡如人意的學生主要有姜小虎、姜巧明和趙思軍這三位同學。他們的共同特征是調皮搗蛋，缺乏上進心，學習成績也不理想，平時行為舉止有些輕浮。這三位學生的家長對孩子的教育問題似乎并不太關心，很少過問孩子的學習情況。”

趙慧瓊繼續說：“在我嘗試與這些家長溝通時，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有位家長對我說，‘趙老師，我家孩子腦子不太靈光，學東西總是不開竅，成績不好是很正常的事。我們也不指望他在學習上能有什么成就，送他去學校，主要是希望學校能幫忙管教一下，只要這幾年不出什么大問題就行了，我們并不期待他在學校能學到多少東西。

如果他繼續調皮搗蛋，不好好學習，那就讓他回家種地或者出去打工。男孩子嘛，認得幾個字就行了，農村的孩子學那么多東西也沒什么用。你看我，一個字都不認識，日子不也過得挺好的嗎？男孩子只要能傳宗接代，不犯罪，生活照樣可以過得不錯，學習成績好不好又有什么關系呢，又不能當飯吃。’

仲指導員，面對這樣的家長，你還能說什么呢？所以，對于這幾個學生，我特別關注他們在學校的表現，只要他們在校期間不犯什么大錯就行了。”

仲安華接著問：“趙老師，我們還需要更詳細地了解姜小虎、姜巧明、趙思軍、杜湖啟等同學在學校的表現情況，以及他們與同學們的交往情況。請你盡可能詳細地說一下。”

趙慧瓊爽快地回答：“姜小虎、姜巧明和趙思軍都是湖塘村的，這三個人在學校里總是形影不離，不時會惹出一些小麻煩。姜小虎和姜巧明學習成績不好，上課注意力不集中，喜歡做小動作，經常不能按時完成作業。

趙思軍是個留級生，學習成績同樣不理想。他外表看起來很老實，但實際上心機很重。姜小虎和姜巧明做的許多壞事都是他指使的。

平時在這幾個同學身上花費了我許多精力，經常單獨對他們進行批評教育。只要他們在學校期間，能夠專注于學習就行了。實際上，這幾個學生并沒有什么大的問題，主要就是貪玩不愛學習，有時還會捉弄女同學，搞一些惡作劇，除此之外，并沒有發現其他問題。”

仲安華說：“根據我們目前的調查，9月13日夜間，你們班級里有4名學生在田間抓螞蟥。除了之前提到的3個人之外，還有杜湖啟。這4個人都在出事的地點附近。在我們的調查過程中，發現很多關于當時的情況都是從這4個人那里得知的。我們還需要進一步了解當時，幾個人的活動情況，以及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是否有不正常的表現？”

趙慧瓊說：“關于姜小虎、姜巧明和趙思軍的情況，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就不再重復了。你剛才提到的日常生活中的細節，我想到了一點，就是今年以來，這3個人經常會在課余時間偷偷地議論著什么，這種情況以前很少見。

我也曾經把他們找來談話，詢問他們在背后議論什么。但他們都說沒什么特別的事情，我認為他們肯定沒有說實話，但他們就是什么都不肯說，我也拿他們沒辦法。

還有學生向我反映，這幾個人放學后會去學校門前的錄像廳看錄像，那個錄像廳開在學校門前，對學生的學習確實有一定的負面影響。

班級里的女同學向我反映，從上個學期開始，這幾個人會對女同學品頭論足的，講出一些與他們年齡不符的下流話。

我認為這可能是這些學生早熟，即將進入一個成長過程中的叛逆期。新學期開學后，這幾個人上課時精神不集中，甚至有時上課打盹睡覺。

我也調查了一下，他們最近每天晚上都去田里抓螞蟥。我把這些情況都反饋給了學生家長，要求他們加強管理，但是似乎并沒有什么明顯的效果。”

仲安華問：“杜湖啟的情況怎么樣？”

趙慧瓊說：“杜湖啟和那幾個人不是一伙的，但他有時候也會和他們混在一起。杜湖啟通常只是個小跟班的，平時不太愛出風頭，遇到事情總是躲在別人后面，喜歡和女同學一起玩。

杜湖啟是個被媽媽寵壞的孩子，已經14歲了，看起來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他的母親馬顏萍對他非常溺愛，什么事都由著他。到了上學的年齡，晚上還和媽媽一張床。

我在家訪時，遇到了一件令人尷尬的事情，這是幾年前的事了。有一天我去杜湖啟家進行家訪，目的是希望家長能督促孩子好好學習。

我到他家時，就看到杜湖啟的母親他抱坐在腿上，正在喝開水。看到我進來，馬顏萍對杜湖啟說：‘去拿個杯子給趙老師倒杯水。’

就在這時，杜湖啟的小姨走了進來，進門就對我說：‘趙老師家訪呀？我這個侄兒可老實了，在家里就是個乖寶寶，是他媽媽抱在懷里養大的。’

杜湖啟的母親馬顏萍沒好氣地說：‘小妹，趙老師有事要說，你就不要瞎打岔了，有什么事等會兒再說。’

站在旁邊的杜湖啟突然開口說：‘小姨，有件事要告訴你，昨天夜里我爸爸和我媽媽打架了，我爸爸欺負我媽媽，他騎在我媽媽身上，把我媽媽壓在身下，弄得她鬼喊，早上起來我媽也不敢吭聲。你一定要說一說我爸爸，不能這樣背地里欺負我媽。’

聽到這話，馬顏萍面紅耳赤地訓斥杜湖啟：‘兒子你瞎說什么，哪有這種事情。’

杜湖啟立即辯解說：‘我沒有說假話，我當時就躺在旁邊，爸爸欺負你的時候其實我已經醒了，就是沒敢出聲，害怕被爸爸打。’

馬顏萍揚起手裝作要打的樣子，但手掌停在空中就是下不去，嘴里還故意惡狠狠地說：‘你還在瞎說，大人說話不要瞎插嘴，出去我要和趙老師說話。’

聽到這里，我好像聽出了些什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馬顏萍連忙說：‘趙老師不要聽杜湖啟瞎說，小孩子說的話不能相信。’

我說：‘孩子都那么大了，你整天把他抱懷里。你這個做母親的真是做到了極點。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避著一些，難道你們夫妻倆做那樣的事情也不避著孩子，這對孩子的成長是很不好的。’

馬顏萍被我說得面紅耳赤，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是杜湖啟的小姨在旁邊打了個岔：‘大姐，你兒子都那么大了，早就應該分床了，不能再鬧出這樣的笑話了。’”

仲安華問：“請你把杜湖啟在9月13日以后在學校的活動情況說一下？有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趙慧瓊說：“不好意思，時間長了有些情況記不清楚了，我要看一下記事本。”

趙慧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仔細地翻看了一會兒，抬起頭對仲安華說：“9月14日上午，上課的時候杜湖啟遲到了二十幾分鐘，因為他平時很少遲到，所以我沒有去追問原因。

下午快放學的時候我到教室里看了一眼，就看到杜湖啟靜靜地坐在那里發呆。

我就過去問他：‘放學了還不趕快回家，一個人傻愣在這里干什么？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還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頭，并沒有發熱。杜湖啟連忙站起來，對我說：‘趙老師，我沒什么，現在我就回家。’說話間他背上書包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教室。

孫姬蘭出事后，班級里的同學都在議論這件事情。我也注意搜集了一下相關情況，對現場情況說得最多的就是姜小虎、姜巧明、趙思軍和杜湖啟。

后來我發現同學們議論的許多情況，都是從杜湖啟嘴里說出來的。我把杜湖啟單獨喊到辦公室談話，問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湖啟說：‘有關現場附近發生的情況是我說的，因為我當時就在附近抓螞蟥，我看見什么就說什么，并沒有說一句假話。’

我又問他：‘你說的這些情況向公安局的同志反映了嗎？’

杜湖啟說：‘我沒有對公安局的人說，我媽不讓我說，傳出去是會惹麻煩的。’

杜湖啟同學平時不太愛說話，發生這起事情后，他說的話比較多，顯得有些活躍。我總感覺有些不太正常，但具體是什么原因我也說不清楚。”

仲安華問：“我們到學校的時候，看到學校旁邊有一家錄像廳。上級明令禁止在學校附近不允許有錄像廳，怎么在你們學校附近還有錄像廳存在？錄像廳的存在難道對學生的學習沒有影響嗎？”

趙慧瓊說：“那個錄像廳已經開了有一年多了，因為是當地人開的，學校也拿他沒有什么辦法。學校領導向有關部門反映，上級也來查了幾次，對錄像廳進行了整頓，但還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聽說錄像廳的老板在鄉里有關系，每次來檢查的時候，他們提前得到了消息，就提前停止營業，有關部門根本就查不到什么東西。檢查的人走了他們照常營業，學校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錄像廳開在學校附近對學生的學習有一定的影響，特別是對那些自控能力比較差的男生影響很大。現在錄像放的內容大部分是武打片子，學生一看就上癮。盡管學校禁止學生在校期間去看錄像，但還是有一些學生偷偷地跑去看錄像，管都管不住。

看錄像是要花錢的，平時這些學生沒有錢是不會去看錄像的。到了抓螞蟥的季節，有一些男同學通過抓螞蟥弄到一些零花錢，他們就用這些錢去看錄像。

我剛才提到的幾個表現不太好的學生都到錄像廳去看過錄像。錄像廳對學生的學習來說，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請公安局的領導能夠把我們的想法與有關部門聯系，錄像廳必須盡快地關門。”

仲安華說：“這件事情我們會盡快地落實。目前的情況就先說到這里。趙老師，請你把姜小虎、姜巧明、趙思軍、杜湖啟找過來，我們要分別找他們了解有關情況。”

趙慧瓊聞聲而出。仲安華隨即轉身，對站在身旁的學校保衛科長王思明說道：“王科長，麻煩你幫助安排幾間房間，我們需要對這些學生同時進行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