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靠岸時，林秋看見自己的倒影沒有眼睛。水面上的“林秋“雙目緊閉，而現(xiàn)實中的他正握著那枚西域戒指，戒面的往生瞳寶石泛著混沌灰光。
“叫我阿九。“船娘將獬豸刀拋來，“這是你上輩子存在錢莊的東西。“刀柄纏著的布條上，赫然是他前世解剖室的門牌號。
晨霧中傳來急促的銅鑼聲。兩人趕到城南時，看見順天府衙役圍著一口青銅棺材——正是鎖龍井下消失的那具。棺蓋表面布滿抓痕，內(nèi)側(cè)凝結(jié)著新鮮血珠，顯然有人從內(nèi)部試圖破棺。
“死者是西域商人，昨夜剛抵京。“仵作老吳掀開棺內(nèi)錦緞，“但尸體狀況...“他突然僵住，緞面下涌出無數(shù)青銅甲蟲，蟲殼上刻著微型梵文。
林秋的戒指突然發(fā)燙。往生瞳自動激活，視線穿透蟲群看到尸體心口插著桃木釘，釘頭刻著“天啟二十四年制“——這個新紀(jì)元才開啟三個月。當(dāng)他用鑷子夾起甲蟲時，蟲腹露出首輔克隆體的微型畫像。
“讓開！“阿九突然揮刀斬向棺材。刀鋒在觸及青銅的瞬間，整具棺材突然琉璃化，露出內(nèi)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林秋認(rèn)出這是自己的筆跡，內(nèi)容竟是未來七日的天氣預(yù)報。
衙役們突然齊刷刷轉(zhuǎn)頭，瞳孔變成往生瞳的金色。老吳撕開人皮面具，露出西域商人的臉：“林都統(tǒng)，這份見面禮可還喜歡？“他手中握著的正是本該隨首輔消亡的渾天儀碎片。
阿九的刀比聲音更快。商人頭顱飛起的剎那，林秋看見他頸腔里鉆出青銅鎖鏈，鏈頭系著枚血色丹藥——正是往生丹。丹藥墜地即爆，濃煙中浮現(xiàn)三百道虛影，每道都是不同時空的林秋。
“小心！“阿九拽著林秋滾入棺材。棺蓋轟然閉合的瞬間，外界傳來血肉爆裂聲。當(dāng)琉璃化的棺材開始下沉?xí)r，林秋在棺內(nèi)壁摸到凸起的卦象——正是他前世最后經(jīng)手案件的尸檢編號。
“時空錨點。“阿九擦燃火折子，“這棺材能帶我們?nèi)喬靸x最初的位置。“火光映出她后頸的傷疤，形狀與慕云深的蓮花烙印完全吻合。
地底傳來鎖鏈拖曳聲。棺材停在一處青銅殿堂時，林秋的戒指突然嵌入墻壁機關(guān)。齒輪轉(zhuǎn)動聲中，十二尊龍首人身的雕像睜開雙眼，每尊掌心都捧著個慕云深的冰雕。
“歡迎來到真正的夜巡司。“阿九割破手掌按在中央龍首，“從景泰三年到天啟二十四年，三百六十五個時空的夜巡衛(wèi)都在此...“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嬰兒啼哭打斷。林秋循聲推開暗門，看見水晶棺中躺著個男嬰，心口插著斬龍劍的縮小版。當(dāng)他觸碰劍柄時，往生瞳突然預(yù)見未來：十八年后，這個嬰兒會成為新的首輔。
“殺了他！“阿九的刀已出鞘，“這是最后一個時間錨點！“
刀鋒停在嬰兒咽喉三寸處。林秋握住她手腕：“你究竟是誰？“火折子照亮阿九突然淚流滿面的臉，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七星疤——與慕云深當(dāng)年的一模一樣。
地宮突然劇烈震動。三百六十五個時空的夜巡衛(wèi)虛影浮現(xiàn)，齊聲高呼：“恭迎都督歸位！“林秋懷中的男嬰突然睜眼，瞳孔是純粹的往生瞳金色。
“太遲了。“嬰兒口吐首輔的聲音，“當(dāng)你們進(jìn)入地宮時，九陰陣就已經(jīng)...“他的身體突然膨脹，皮膚下鉆出青銅鎖鏈。阿九揮刀斬斷鎖鏈，卻反被纏住腳踝拽向龍首雕像。
林秋本能地抱住嬰兒躍入水晶棺。棺蓋閉合的剎那，他看見阿九被鎖鏈貫穿心臟，嘴角卻帶著釋然的笑。當(dāng)冰寒液體漫過口鼻時，往生瞳突然解析出恐怖真相——這具水晶棺才是首輔真正的本體。
再睜眼時，林秋躺在殮尸房的青石臺上。懷中的男嬰變成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后定格在“天啟二十四年七月初七“。窗外傳來熟悉的銅鑼聲，只不過這次衙役們圍著的，是胸口插著桃木釘?shù)陌⒕攀w。
“第七具了...“仵作老吳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和前六具一樣，心口釘著未來日期的桃木釘。“他遞來的驗尸簿上，死者畫像赫然是不同年齡的阿九。
林秋的戒指突然嵌入驗尸臺。地面裂開處升起十二口青銅棺，每口都走出個渾身甲蟲的西商。他們同時開口，聲音重疊如雷鳴：“林都統(tǒng)，這局棋你打算如何破？“
當(dāng)?shù)谝恢患紫x爬上鞋面時，林秋突然笑了。他摘下戒指按進(jìn)阿九尸體的心口：“慕云深，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尸體的手指突然抽搐。阿九睜開的雙眼里，往生瞳金芒大盛：“這次輪回，你倒是聰明了些。“她胸口的桃木釘自動脫落，露出下面刻著“景泰三年敕封“的青銅鑰匙。
整座殮尸房突然琉璃化，墻壁剝落后露出巨大的渾天儀核心。三百六十五具尸體從地底升起，每具都是林秋在不同時空的克隆體。阿九將鑰匙插入自己眉心：“真正的破局之法是...“
她的身體突然分解成星塵，注入渾天儀缺失的最后一環(huán)。當(dāng)儀器開始運轉(zhuǎn)時，林秋看到無數(shù)時間線收束成點——首輔在景泰三年的手術(shù)臺上睜開眼，而執(zhí)刀的自己突然調(diào)轉(zhuǎn)刀鋒刺入渾天儀。
時空崩塌的轟鳴聲中，林秋最后一次聽見阿九的聲音：“記住，往生巡夜人巡的不是陰魂...“
刺目的白光過后，他站在護(hù)城河畔。晨霧中行來熟悉的烏篷船，船頭女子頸后蓮花烙印鮮艷如血：“上船嗎？這次要巡的可不止人間。“